空海啊,你是不是比較適合大唐呢?”
逸勢注視著空海。
“我對那個曾經事事都瞧不起的日本,如今卻懷念得很哪。”
逸勢一骨碌仰躺到地板上。
雙手枕在頭下,仰望著天花板。
“還要二十年……”逸勢有點喪氣:
“我大概也會像晁衡大人一樣,客死異鄉,回不了日本了。”
“想回去就回去吧……”空海說道。
“回去?”逸勢再度爬起身來。
空海那句“想回去就回去吧”,對逸勢來說,並非一句冷淡的話。
他的語調既安靜又沉穩。
彷彿不帶感情似地,心裡想到什麼就脫口而出。
“以前,似乎也一直說過這樣的話。不過,說到回去,如果日本沒有船來,也是徒然。”
“會來。大概會吧。”
“什麼時候?”
“最快明年,再晚也是兩年後吧。”
“怎麼可能?”
“可能。”
“為什麼?”
“我已對藤原葛野麻呂下咒了。”
“下咒?”
“德宗皇帝不是駕崩了嗎?”
“我知道那件事。可是,那件事為什麼是下咒呢?”
“那是下咒的根源。我下的是話咒。”
“話咒?”
“葛野麻呂歸去時,不是騎馬到渭水嗎?”
“嗯。”
“那時候,我靠近馬旁,對葛野麻呂說了一番話。”
“什麼話?”
“再怎麼說,大唐皇帝駕崩,日本使節正好在場。以日本國立場而言,我們總不能就此作罷吧——”
“什麼意思?”
“歸去後,必須向天皇報告此事,然後重整衣冠,帶著恰如其分的禮數以及天皇的悼詞,再度前來向永貞皇帝致意。不這麼做,日本國會被訕笑,不懂得禮節。這事您可知曉?”
“嗯。”
“這事必須及時處理——我對葛野麻呂說了這番話。”
“真是高明啊,空海。”逸勢的聲調摻和著喜悅之情。
“遲早總會有誰搭船來的。到時若想回去,動作就要快,逸勢——”
“快什麼呢?”
“我是叫你趕快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
“——”
“我嘛——”空海挺起胸膛望著逸勢:
“在那之前,我必須完全掌握密教。”
“做得到嗎?那種事——”
“試著做做看。如果我有這天命的話。”
“天命?”
“這只是一種措詞。所謂相信天命,指的是知道自己受到上天的眷顧。”
“你覺得自己受到眷顧?”
“如果有上天的話。”
“如果有呢?”
“上天應該會對我感興趣。”
“感興趣?”
“如果是我的話,便會感興趣。”
“我,是指什麼意思?”
“是指如果我是上天的話。”
“空海啊,你這是什麼比方?”
“如果我是上天,我大概會很想讓人理解我,讓人看見我。”
“什麼意思?”
“譬如說,我想做的是,觀察這個宇宙。以佛法去觀察。”
“佛法?”
“因為我想以佛法當中最上乘的密教,去觀察這個上天。”空海爽朗地哈哈大笑。
“我不懂你的意思。”逸勢面露不滿之色。
“你會書法吧。”
“嗯。”逸勢點頭。
“假如,某天書法寫得很精采,你可會將它放在一邊,不拿給別人欣賞嗎?”
“不,我大概會想拿給誰看看吧。”
“應該不是誰都可以吧?”
“嗯,可能的話,想拿給懂書法的人看。”
“給他看,然後呢?”
“大概想讓他褒貶一番。”
“如果被讚美,你會很高興吧?”
“當然。”
“道理跟這個一樣。”
“什麼一樣?”
“你聽好,逸勢,書法正是你的才能和技藝。被褒獎這回事,其實就是指你自己被讚揚。”
“——”
“上天也一樣。存在這世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