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那兩個漢子把一個紫錦袋塞進他懷裡,他忙一摸,幸好還在。取出來開啟一看,裡面是一些碎銀和一大丸藥,並沒有什麼珠子。康遊卻把那丸藥拿了過去,掏出尖刀劃了一道,捏著藥丸,仔細一看,道:“珠子在裡面。”
章美接過來,在晨曦下透過刀縫去看,裡面果然透出些瑩潤光澤。
康遊又問:“他們為何要你的耳朵?”
“我的耳朵上午被穿了孔,這恐怕是個記號。”
康遊湊近一看,想了想:“他們只是要看這耳孔,這還好辦,我去找一雙。”
“去哪裡?”
“漏澤園。”
章美一驚,漏澤園是汴京墓地。由於汴京人口太多,許多屍體拋擲溝野,無處安葬,當今天子繼位後,在東郊撥劃了一塊地,修建墓園,專用來埋葬無親無故的孤苦死者。康遊是打算到漏澤園裡挖屍割耳。章美先有些憎惡,但隨即明白,康遊是不忍傷害他,卻又得去救自己嫂侄,才想出這主意。
康遊又道:“我得儘快找到耳朵,中午就得交貨。這珠子我就拿走了。你我就此別過,你保重。”
章美想起此中疑竇,忙道:“康兄,此事暫時不要告訴別人。”
“我也是這個意思。”康遊點點頭,隨後匆匆走了。
第十一章 恨錢
性於人無不善,系其善反、不善反而已。過天地之化,不善反者也。——張載
趙不尤聽章美講述了自己經歷,雖然印證了自己和溫悅的推測——蓮觀寫給宋齊愈的那些信果然都是章美偽造。
但是,由此也平添了另一層疑雲——又出現一個紫衣客。
何渙原本可能成為紫衣客,卻僥倖被丁旦替換,之後董謙又掉包了丁旦。眼下章美又成了紫衣客。他們身上都有顆價值昂貴的珠子……趙不尤望向章美的耳朵,兩隻耳垂上果然各穿了一個孔。章美留意到趙不尤的目光,頓時露出難堪之色。
趙不尤移開目光,心裡思忖。他們幾個為何都穿上紫衣,被穿了耳孔?更奇的是,董謙被送上梅船,進的是左邊中間的小客艙,章美進的居然也是這間。一間小小的艙室,兩人都在其中,卻都沒有看到對方,這怎麼可能?
墨兒坐在一邊,也是滿臉詫異。
趙不尤先放下這些疑問,望著章美問道:“你是何時回來的?”
“原本我已經無顏再回京城、再見故人,當時就想搭船回鄉,但又想到這件事不明不白,齊愈險些被害。僅憑簡莊兄,就算想除掉齊愈,也決計想不出,更辦不到,一定是有人在背後設計部署。我想查出這背後之人,便囑咐康游回去後不要向人透露我的事情。等到天黑,我偷偷進了城,躲到了我族兄家裡。託我族兄找了些人手四處暗查。”
“可查出些什麼?”
“那背後之人應該是禮部一個叫耿唯的員外郎。寒食前幾天,耿唯深夜曾去過兩次簡莊兄家。而此前,他和簡莊兄並沒有過往。我原想當面去問他,可惜查出來已經太晚,他被調了外任,已經啟程去荊州赴任了。”
“耿唯我知道,風評不差。而且齊愈只是一介太學生,和耿唯並沒有什麼利害衝突,不至於要害齊愈的性命。他背後,一定另有其人。”
“哦?那會是什麼人 ?非要置齊愈於死地?”
“這個還需再查。”
“這件事我已無力繼續深查,我聽族兄說,不尤兄正在查這案子,因此才不顧羞慚,前來拜訪。我所知的,已盡數告訴不尤兄。章美就此告辭。”
趙不尤見他滿面自慚,低著頭匆匆逃離,全然沒有了當初端直淳雅之氣,不由得深嘆了一聲。
丁旦才用一塊舊帕子擦掉手上的血,就聽到外面有人敲門。
他嚇得一哆嗦,看了看地上胡涉兒的屍體,慌忙吹滅了桌上的油燈。這小破宅子並沒有後門後窗,也沒地方可躲,這可怎麼是好?
門仍在響,他輕輕開啟正屋的門,向外偷望,月亮很大,照得院裡一片清亮,只有牆根下很暗。這時,敲門聲停了下來,丁旦側耳細聽,外面腳步聲走到門邊的牆根停住,接著重重兩聲,外面那人似乎是想跳著攀上牆頭,但連著兩次都沒成功。什麼人 ?非要進來不可?
丁旦忙輕步出去,小心溜到大門另一側的牆根,蹲下來縮到黑影裡。這時牆頭傳來一陣喘哼悉率聲,那人已經爬到了牆頂。丁旦忙又盡力縮了縮身子。咚的一聲,一個黑影從牆上跳下,那黑影略停了停,悄悄向堂屋走去,到了門前,見門開著,便慢慢摸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