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窯棋子,不停地搓動,發出一陣陣刮心的擠擦聲。墨子江渡年聽得不耐煩,朝田況橫了一眼,田況忙停住手。
鄭敦靜得渾身不自在,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滋溜一聲,格外響。他忙一口嚥下,喉管裡卻又咕嚕一聲,他越發窘了,忙擦了擦嘴。
江渡年忍不住氣悶,開口道:“郎繁怎麼會去應天府?”
簡莊端坐在上首,擰著眉頭,不說話,樂致和見簡莊不發話,也便繼續默然。田況則嘆了口氣,眼珠不停轉著,在苦苦尋思。
鄭敦低聲道:“章美仍不見人影,下午我連跑了兩趟,他的舍友仍說沒見他回去。”
田況一向說話慢,他徐徐道:“郎繁恐怕是覺得不放心,才去的應天府。”
江渡年立即問道:“他不放心什麼?”
“我也不知道,不過總有什麼讓他不放心的地方,他才會去那裡。”
“不管什麼事,至少也該跟我們講一聲。”
“也許是事出突然,來不及跟我們講。”
“那章美呢?”
“恐怕也有他的原因。”
“什麼原因這麼要緊?連殿試都能不顧?”
“自然是比殿試更重的事。”
“什麼事能重過殿試?”
“我也想不明白。”
眾人又陷入沉默。
良久,簡莊才正聲道:“郎繁已死,官府正在追查,我們暫時也做不了什麼。眼下章美下落更要緊,我們分頭都去盡力找一找。凡他認識的人,都去問一問。”
江渡年問道:“那個人呢?”
簡莊沉吟了片刻:“該做的我們已做了,天不從人願,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且隨他去吧。”
趙不尤正獨自在書房中思忖案情,忽聽到院外敲門聲。
墨兒跑出去開了門:“顧大哥?這麼晚了……”
“你哥哥睡了?”顧震的聲音。
“還沒有——”
趙不尤忙擎著油燈迎了出去。
“不尤,這案子不能查了——”顧震走到院中,卻不進屋。
“怎麼?”
“方才府尹大人急命人召了我去,說這案子就這麼擱下,不許再查。”
趙不尤聽後心裡一沉:“果然如此——”
“你早料到了?銀帛上添的那兩個字?”
“從一開始我便有些擔心。不管有沒有那兩個字,這件案子恐怕都難查下去。若沒有那兩字,便是天書降臨,如今不似往朝,這等事,不會再有正直朝臣來諫諍,大家只圖一個祥瑞,好得些恩賞。現今天書被人添了兩個字,成了反書,若讓官家看見,必定惱怒。能捉出元兇,倒也好,但這案子極難查,若查不出結果,誰主事,誰便自造箭靶,給人口舌,到那時,上書彈劾的人便會一擁而上。”
“嗐!這我倒沒細想過。府尹恐怕是上報給刑部,刑部又上報給丞相,那王黼才任丞相不久,首先想的自然是要避禍遠嫌。不過,若單是這樣,也好辦,只要有破案之望,他們恐怕也想要這個功勞。偏生牢獄裡又出了件事——”
“那個船工谷二十七?”
“是,那船工自殺了。”
“自殺?”
“是服毒自盡。因他還不算罪犯,獄卒沒有給他換囚衣,也沒仔細搜,他身上藏了個小瓷瓶,瓶裡裝著毒,趁人不注意,偷偷喝下去死了。他是這案子唯一一個直接見證,眼下這見證人也死了,案子就更難破了,府尹大人也就不願再讓這事沾上身。說能壓則壓,拖過一陣子,人們自然就會忘掉。府尹大人既然這麼下令,我們這些當差的,也只能聽令。這就是做公職的憋火之處。”
趙不尤沉默片刻,道:“他管不到我。”
“嗯?你還要查?”
“是。”
“這恐怕不容易。”
“二十幾條人命豈能這麼白白死掉?”
每日早晚,簡莊都要靜坐一個時辰,今早,他卻心中煩亂,靜不下來。
當年他師從大儒程頤時,老師已經失勢,前後總共才聆聽了三次教誨,而且只有最後一次,老師才單獨跟他講了一席話。那時他還年輕,見時政紛亂,心中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老師恐怕是留意到他眼中的奮然狂意,對他道:“簡莊,君子敬命。你只需守住一個‘敬’字,安心立命,皆在於此。”
他當時並不明白,但默記於心,直到幾年後,灰心喪志之時,才領會到老師深意。不論天下,還是個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