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3 / 4)

小說:清明上河圖密碼 作者:片片

其運與命。人力固然可抗可爭,但都有一定之限,不管心氣多高,力量多大,都難以違越此限。君子之為君子,正在於到達此限時,能不慌不懼,更不苟且自棄。敬天命而不自失,順時運而嚴守其正。

從那時起,他便專意守住一個“敬”字,敬心、敬人、敬事,從來不敢有絲毫懈怠輕忽。

二十年多年來,他以敬自持,端謹處世,早已不必強自約束。然而今天,身子雖然還能強坐於竹榻之上,兩樁心事,卻如兩匹野馬,在心裡彼此衝撞、奔突不已。

第一樁心事自然是郎繁之死和章美失蹤。自他來到汴梁這繁華鬧地,人心浮泛,難得遇到心定神清之人。十多年,只結識了這七位志同道合的好友。郎繁和章美,各有一部分性情極像他自己,郎繁訥口少言,卻心懷壯志,正如年輕時的他。章美沉靜篤實,又像三十以後的他,文行學識,更是拔類超群,待人接物,又比郎繁親和溫良,如果步入仕途,必會有一番作為。兩人卻同時出事,悲與憂在簡莊心中絞作一團,讓他寢食難安。

另一樁則是他自家的私事。他一向只知修心,不通世務,更沒有什麼營生之計,又以孔子“憂道不憂貧”自勵,不願為謀食祿而去入仕途。他當年來汴梁,一為這裡賢才薈萃,便於求師問友,二則是受了一位鄉友之邀。二十年前,那位鄉友任開封府祥符縣縣令,正趕上天下推行“三舍法”,各路州縣都撥了學田,那位鄉友素來敬慕簡莊的人品學養,請他來汴梁開個書院,講私學,又從官田中私自撥了二十畝給他做學田。他便賣了家鄉的祖田,在京郊置了這院小宅。二十年間,靠著那二十畝地的租費,日常倒也過得。

可是今年停了“三舍法”,朝廷收管學田,他那二十畝地也要被收回。祥符縣的一位主簿今天一早就來查收田土文書,又向他打問這些年租佃事宜。他從來不過問這些事情,妻子劉氏性子又有些愚鈍,這些年,家裡大多事情都是他的小妹簡貞在照管。

簡貞是他父親妾室所生,父親亡時,簡貞才兩歲,那妾氏又改嫁他人,簡莊便將妹子接到汴梁,交給妻子劉氏照料。沒想到簡貞十分聰慧,長到十二三歲,便已開始分擔家事,過了兩三年,家裡的出入收支,就全都交給了她掌管。雖然只是個小家門戶,也沒有多少銀錢,但在簡貞細心操持下,豐儉得體,每年尚能略有盈餘。

剛才,那主簿問起租佃事項,簡莊在堂屋陪坐,簡貞不便出來,便在後間對答,由烏眉來回傳話,一條一款都說明白後,那主簿才起身告辭。

人剛走,烏眉便哭起來:“田收回去了,這往後可怎麼過?可憐我肚子裡的兒啊,才來孃胎三個月,就得跟他爹、他大娘、他親孃、他姑姑一起餓死了,嗚嗚嗚……”

簡莊守了半生的“敬”,到這妾室面前,經常被弄得七零八落。不但是她的媚色常引逗得他方寸大亂,僅她這無拘無忌的性子,就讓他愛也不是,怒也不成。

他正在煩惱,想要發作,妻子劉氏也苦著臉走了出來,烏眉一把抓住劉氏的手,兩人一起哭起來。簡莊本來就既憂且愧,見到這情景,更是煩懣不堪,便離了堂屋,到書房裡靜坐,但怎麼能坐得住?

“爺啊,不用煩了!咱們有救啦!”沒一會兒,烏眉便扭著身子,火閃閃地跑了進來,臉上淚痕未乾,卻已歡喜無比。

第七章 閨閣、畫作、田產

人心莫不有知,惟蔽於人欲,則亡天理也。——程顥

趙不尤又去拜訪簡莊。

雖然目前這案子毫無頭緒,卻已能感到,背後牽連必定極廣。官府已壓住這案子,不願再查,趙不尤卻停不住。就如農人理田,見一叢禾苗無端枯萎焦黑,怎能視而不顧?

他不知道探下去會遇見什麼,只覺得將步入一大片霧沼之中,或許最終也探不到底,甚至會惹出禍端,危及自身。但他生就一副硬脾性,加之身為宗族子弟,少年時住在敦宗院裡,事事都做不得,連院門都不許出。每日所見,都是宗族中的人,只有逢年節,才能去參加一些慶典。去了也只是按輩分排成佇列,不許出聲,更不許亂動亂走。那時望著高而古舊、生滿蒼苔、遍佈雨痕的院牆,他常想,這樣過一輩子,連籠子裡的鳥都不如,鳥還能時時叫一叫,撲騰撲騰,他卻只能安安分分排著佇列,在敦宗院出生,又在敦宗院老死。

幸而這些年,宗族禁限漸漸鬆弛下來。他是第一個從敦宗院中搬出來的宗族子弟。到民間做了訟師,才讓他覺著自己是個活人。別人都笑他鳳凰自投汙泥變老鼠,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切榮耀、富貴、享樂,都不及做個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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