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一怔,眸子微微一轉,挑眉道:“你前腳剛為巧姐裁了衣裳,怎麼後腳太太就要打發人來尋?依我瞧,這事兒透著古怪蹊蹺,只怕……哼。”
賈璉見她將嘴巴一撇,面露不屑之色,便接了話道:“你心裡頭明白就好,論起來,她還是你的姑母,怎麼這樣處處計較針對?不過,倒也是不好說,萬一她就真是忽然想著要用了呢?”
鳳姐道:“嗬,你倒來問我,心裡頭明鏡兒一樣的,誰不知她是為了什麼才這樣刁難?你得了官職,長了臉面,咱們就算是在這兒管這家,總歸是大房的人。偏你這樣不走心,用了她姑娘從宮裡賞下來的東西,如今倒弄得我這兒為難。”
賈璉微一蹙眉,想了一想又道:“這西洋布雖然稀罕,卻也不至於全然沒有罷?你孃家可有麼?尋一匹來給她送去就是了。”
鳳姐道:“你這話說得更是糊塗了,就算是西洋布,那上進的料子,和尋常府中得來的,能夠相比麼?”
賈璉不禁有些煩悶,覺得十分堵心。
自己給女兒裁一身裡衣,用了點料子,竟也能引出事端來。
只是如今王夫人正為著薛家的事情周旋,王子騰那兒的做派又是暫且不理,如今再拿不出料子堵上王夫人的嘴,還不知王夫人又要如何作難了。
這一位佛口蛇心的太太,別人不知她的品性如何,賈璉可是一清二楚的。
若論起手段、狠心來,鳳姐哪裡是她的對手,每日笑的比誰都親切,可心裡頭卻黑的一塌糊塗。
可真是麻煩啊,那麼多塊料子,怎麼偏用了她女兒賞回來的呢?
這事情其實說大不大,可是賈璉就不願因這個小事而在王夫人那裡又屈了理,一想到她那副假惺惺的姿態,賈璉便一陣頭疼。
“罷了,你也別為了這事兒心煩,倘若真是要做抹額,也並不非要那西洋布才成。”鳳姐又道,“用都用了,要也是要不回的了,一會兒我去回了太太就是。總不至於真為了一塊料子,還要鬧得大家心裡都不痛快罷。”
賈璉道:“我也乏了,老爺那兒,等他尋我的時候再過去說罷。你先去太太那兒瞧瞧,我心想著,興許倒是咱們想的多了也說不準,你就回她那料子尋不著了,又能如何?”
鳳姐道:“我現如今過去,她保管又要問起我爹給了怎麼樣的一番說法,可真真是要將人煩悶死了。罷了,我且過去罷,你既乏了,那便歇歇也好。”
說罷,便一甩帕子,理了理衣裳,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賈璉本想去鋪子瞧瞧,後一想今兒個鋪子裡是要重新整理漆的,整個店裡估計都是怪味兒,去了看不見什麼進展,還要白受一通燻。
這樣一想,便也懶的向外頭跑了,剛躺在榻上想眯瞪一個回籠覺,便聽見屋外頭來了人,平兒掀了簾子道:“二爺,寶二爺來了。”
賈璉皺著眉頭撐起眼皮子,說了句快請進來,便見著寶玉興沖沖的進了屋來,仍然是一身大紅,衣裳是大紅,腰帶是大紅,還披著個大紅猩猩氈,領口圍著一圈兒白色絨毛,襯得臉龐都越發明媚了幾分。
這……紅色是好看,但也不必要這樣穿吧。
賈璉心想,真該將那一品紅送給寶玉幾盆,養在屋裡,那才真是交相呼應。
現在的寶玉,若是踩一雙綠靴子,活脫就是個聖誕老人嘛。
賈璉這樣一想,忍不住笑了兩聲,衝寶玉招了招手,問道:“可真是稀客了,怎麼想起這會兒過來了?”
寶玉笑盈盈的挨著賈璉坐了,邊解開斗篷邊道:“二哥哥得了晉封,我特意過來道一聲賀,難道不是應當應分的禮數麼?昨兒個老爺考我詩文的時候,可是叮囑了我定要同二哥哥好生學學呢。”
賈璉笑道:“你同我學什麼?論起詩文,我才是那最最無用的,你可莫要取笑哥哥我了。再說這晉封之事,也不過是聖上看著咱們家祖上的臉面,格外開恩厚愛罷了,你若是再來讚我,可真是要讓我羞愧死嘍。”
寶玉笑著又同他說了幾句,話頭又扯到了薛蟠的案子上,只見寶玉瞧了眼外頭,又問賈璉道:“薛大哥哥那案子,可有什麼眉目了麼?”
賈璉故作無奈的嘆了口氣,攤開雙手道:“我和你鳳姐姐也是心急如焚,著慌的不得了,只是這事兒,卻實在不是我們能夠料理的。今日面見岳父之時,岳父亦是焦心不已,只是卻實在沒有法子,只得暫且先等上一等了。”
寶玉聽了這話,不禁奇道:“舅舅那樣厲害的人物,竟也沒有法子麼?那日太太不還說起,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