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趕。
“來了。”王芃澤輕鬆地笑,抬腳就要往外走。
可是王芃澤感覺到柱子拉住了他的手,使出驚人的力量阻止他無法往前走。王芃澤轉過頭去,看到柱子正望著他,認真地說:“你不能過去。”
王芃澤疑惑地望著柱子,正要問為什麼,柱子激動起來,搶著說道:
“叔,你忘了你已經有家庭了麼?”
“你說什麼呢?”王芃澤無奈地笑道,“我和你林阿姨只不過是好朋友。”
可是他自己先警惕地察覺到了這句話的不可靠,笑容立刻消失了。那一刻王芃澤驚慌地發現,這麼多天來,他和林慧珍之間的許多細節遠不是“好朋友”一詞能夠承擔的。
“連林阿姨的女兒都看出來了。”柱子說,“林佳卉故意騙林阿姨到學校去,就是不願林阿姨和你再見面。”
王芃澤似乎搞不明白這突然而來的變化,迷茫地看著柱子,拿開他的手,轉過身去,看見林慧珍已經快要走到候車室門口了。
柱子再一次勸道:“叔,你要是再不停止,你就會害了你的家庭。”
王芃澤還在猶豫,一時間變得無助了。
廣播裡又在催促檢票。柱子不能再等了,走過去,又一次拉住王芃澤的手。
“叔,沒有時間了。我們走吧。”
王芃澤隨著柱子過了檢票口,轉彎的時候聽到林慧珍在大聲喊:“王芃澤。”他回過頭來,看到林慧珍已站在候車室裡,一臉震驚地望著這邊,瘦弱的身影提著一個網兜,裡面裝滿了給他和柱子買來的食物。
這一幕突然喚醒了王芃澤的記憶,十幾年前,當他被下放到西南大山中的另一個農村的時候,被兩個人拿槍看守著坐在一輛牛車上,蓬頭垢面,狼狽不堪,突然看到瘦弱而倔強的林慧珍穿過農田奔跑過來,手裡提著從生產隊長家裡蒐集的乾糧,用盡全身力氣撕心裂肺地大聲喊:“王芃澤。”
王芃澤木然地跟著柱子上了火車。柱子找到位子,讓王芃澤坐下,他自己用右手舉起行李,湊到行李架上放好,然後坐到視窗邊,向外張望。
他看到林慧珍不知用什麼方法透過了檢票口,出現在站臺上,正沿著火車小跑著,一個視窗一個視窗地向裡望。林慧珍已不再優雅,弓著身子伸著頭試圖看得清楚一些,風把她新剪的頭髮吹亂了,她不停地用手撩著,可是越撩越亂。
柱子突然覺得自己徹底做錯了,轉過身來驚恐地對王芃澤說:“叔,要不,你下去跟林阿姨說句話吧?”
可是王芃澤失魂落魄地坐著,搖搖頭,輕聲說道:“不用了,你林阿姨,她一定能想明白的。”
柱子看到王芃澤此時的模樣,頓覺心如刀絞,他拉上窗簾,閉上眼祈求林慧珍千萬不要找到這裡。很快火車開動了,柱子趕緊探出頭去,看到林慧珍獨自一人失落地站在空空的站臺上。
這一路上王芃澤不願意說話,也不想吃東西,給了柱子一些錢讓他自己去買。好幾次柱子接了開水回來,雙手捧著茶缸站在王芃澤面前說:“叔,你喝點兒水吧?”王芃澤總是雙眼無神地看著柱子,有兩次甚至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王芃澤徹夜不眠,睜著眼睛想心事。柱子也不睡,給王芃澤蓋上衣服,拿毛巾給他擦汗。柱子承受著有生以來壓力最大時間最長的一次煎熬,趴在桌子上難過到流淚。王芃澤上廁所時,柱子就在後邊默默地跟著,貼著洗手間的門仔細聽裡面的動靜,直到王芃澤拉開門出來。
第二天晚上柱子趴在桌子上迷糊了一會兒,睜開眼睛時突然不見了王芃澤。柱子趕緊去找,急匆匆穿過幾節車廂,又原路跑回來向另一邊找,後來發現王芃澤在兩節車廂交接的地方煩躁不安地走過來走過去,抽菸抽得空氣中煙霧繚繞,地上已經扔了許多菸頭。
柱子搶過王芃澤手中的菸頭扔了,扶著王芃澤在緊閉的車門邊上站定,緊張地問:
“叔,你怎麼抽菸了?你什麼時候買的煙?”
王芃澤臉色蒼白,眼圈腫脹,長時間神志恍惚地望著柱子。過了一會兒突然說:
“我這半生,就好像一場夢,醒來後兩手空空的,身邊什麼人都沒有。”
“不是啊。”柱子小心地勸,“你還有你的後半生,你還有你的兒子王小川。”
猶豫了一下,柱子鼓起勇氣,大膽地對王芃澤說:
“你還有我。”
王芃澤一下子溼了眼角,他伸出雙手,在這個只有兩個人醒著的黑夜裡,在這段不停止的旅途上,將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