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淚在清冷的空氣中被漸漸地濾幹了,他答:
“是。”
送他去思過殿的,是黑無常。
他對練離說,“你不要怪王,如果不這樣做,他保不了你,也保不了我們這地府十殿。你知道嗎?這天上人間與地府,每一個人的運命,都是規定好了的,就如同一條鎖鏈,若其中一環出了差錯,全盤便錯,實在是牽一髮而動全身,隨意修改生死簿,天宮不容,玉帝怪罪下來,會連累整個地府。你明白嗎?”
練離點點頭,“也許,真的是我錯了。只是君黎哥哥,我心裡真難受。”
黑無常說:
“咱們神仙和人一樣,活著,都有很多的無奈啊,小練離,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往後,你要經歷的還多著呢。”
第五章
思過殿,是整個地府除了十八層殿以外最為黑暗陰冷的地方,所處的位置也緊臨十八層殿。每一個犯了過錯的地府神仙鬼官都會被鎖在一間小小的屋子裡,沒有床與椅,只有一襲地鋪,鋪了麻絮。
練離縮在小屋的一角,他的腳與手被千年寒冰製成的鎖鏈鎖住,鎖鏈的一頭沒入牆中。
天衣無縫,那寒冰的冷氣如同一柄利刃,細細地緩緩地在他的骨頭縫裡割過去,那一種痛啊,練離只能把自己縮得小一點再小一點,把那如蛆附骨的痛縮到最小。耳邊是十八層殿裡那些受著百般酷刑的鬼魂們淒厲的叫喊聲與綿長不絕的哀哭聲。
在一片暈迷中,練離聽到有人小聲地在叫他的名字,阿離阿離阿離。
練離用盡全力睜開眼睛,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站在面前。
那影子唔嚥著說:
“阿離,阿離,是我呀。我是去塵。”
那一瞬間,練離的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
“去塵。”
去塵道:
“阿離,你看,我給你送被子來了。你蓋上這個被子,就不會那麼冷了。”
練離認出來,那是自己平時蓋慣了的被褥,是那個人送給他的。輕的,卻暖。象那個人對他的好。從來不說的,但是倒底還是有的,倒底還是鮮明的存在的。
練離突然悲傷得不能自己,這以後,怕是再也不會了吧?
練離說:
“我不能要去塵,會連累你也受罰的。我做錯了事,要自己擔責任,不能再累了別人。你快走快走吧……”
練離的聲音漸次小了下去。
去塵說:
“阿離阿離,我實話對你說了吧,這個,是王授意我送過來的。”
只是,練離沒有能聽到他的話,他陷入了昏沉的睡眠中。
薛允誠站在一片黑暗中,長年在陰暗的地府中生活,讓他的眼睛即便在這樣的暗處,也能清晰地視物。
他看著那個孩子,團在一起的身體,睡眠中也是苦痛的神色,他在他的臉上從未看到過的樣子。薛允誠嘆一口氣,輕輕地叫,阿離。他蹲下去,把手扶上了他長長的散在麻絮中的零亂的頭髮,他一直都記得第一次撫摸時那種柔滑的觸感。他說,阿離,對不起。
他在他的四周佈下無形的屏障,那屏障裡,充滿了溫暖溼潤的空氣,慢慢地,那個小孩的身體舒展開來,面上也漸漸恢復了平靜與安詳。
第二天,練離被放了出來。
他悄悄地離開了地府。
因為他偷聽到判官江樹人與薛允誠的對話,江樹人說,“王,練離這個孩子,好象不太適合呆在這地府,你看我們是不是把他退回天宮,請玉帝和王母重新派一位擔任白無常一職?”
練離轉身離開了,他沒有勇氣聽薛允誠的回答。
地府十殿白無常練離,從地府出走了。
阿成是一個農村來的男孩子,二十歲出頭,身板結實的象鐵塔一般,大手襯著雪白的奶油,愈顯粗黑。薄薄的口罩罩住了他的口鼻,只露出一雙黑亮的大眼睛。
阿成注意到門口的那個小孩兒許久了。
他一直窩在這間小小的蛋糕店門口那一線暖陽裡,頭埋在膝蓋裡,光亮裡那一頭短髮閃著緞子一般的光澤。
慢慢地,男孩子抬起了頭,阿成從背後只能看到他白玉一般的兩隻小巧的耳朵。看他齊整妥當的穿著,應該是好好人家的孩子,怕是遇到了什麼煩難的事了吧,阿成想。
等手中的這一個蛋糕完成之後,阿成摘下口罩,走出玻璃操作間。來到男孩面前,看見那張極其精緻的面容,大大的眼睛裡水波瀰漫。
阿成驚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