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了。”男人邁步進來,房門在他身後無聲地關閉。他隨手從衣兜裡摸出一個碩大的彩虹棒棒糖,遞給小女孩:“聖誕禮物。”小女孩歡呼一聲,接過糖果,回頭朝父親甜蜜而狡黠地笑:“我可以吃它對吧,爸爸?這可是聖誕禮物!”
雷蒙德看著這個素不相識、莫名其妙的訪客,皺起眉頭,語調嚴厲:“你是誰?怎麼進來的?請馬上出去,否則我叫保安了。”
來客似乎對男主人的不悅與排斥視而不見,自顧自地說:“至於你,海登·科爾滕,這是我給你的聖誕禮物。”他一直背在身後的右手顯現出來,手中握著一把長柄消防斧,寬而鋒利的斧刃在枝形吊燈的照耀下幽光反射。
雷蒙德面容鐵青,彷彿一瞬間失去了血色,腳下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不叫那個名字,你認錯人了!滾出去,不然我就不客氣了!雪莉!”他轉頭朝因過度驚惶而愣住的妻子喝道:“帶孩子們躲到後面去!按警報器!”
“你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二十年確實是一段很長的時間,但還不至於長到讓你老年痴呆,不是嗎。”不速之客說。他語聲平靜,然而這股異乎尋常的平靜,卻是由刻骨的仇恨與極度的森冷凝結而成,彷彿已然化為實質,從他軀體的每一寸無孔不入地滲透出來。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斧柄末端提在手裡,斧刃隨著腳步刮擦在大理石地板上,拖行中發出“吭啷”、“吭啷”的聲聲脆響……像從地獄傳來的喪鐘聲。
女人的尖叫、孩童的哭喊在周圍炸響,但他恍若未聞,只是一步步走向目標:“知道嗎,你總是出現在我的噩夢中,一直持續了許多年……那些年我根本沒法真正睡著,因為只要一閉眼,我就看見母親的頭顱在窗臺外面盯著我,聽見她從未停歇的哀嚎聲……我還記得你當初對我做的一切,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嗎,就好像整個世界就是一座地獄,除了疼痛、疼痛、疼痛,一無所有。”
雷蒙德面無人色地後退,似乎被一股巨大無形的壓力逼迫,不得不極力收縮自己的生存空間。你是……他張了張嘴,做著口型卻發不出聲音。
“我說這些,並不是想從你這裡得到什麼反應,震驚、愧疚、後悔還是死性不改,這些對我都毫無意義。”訪客歪著頭笑了笑,那笑容充滿血腥而殘忍的期待,飢渴難耐地想要撕碎什麼,“我只是想讓你恐懼,因為據說恐懼,會令人感到更加疼痛。”
雷蒙德,不,應該說是海登·科爾滕的後背撞上壁爐旁的櫃子,手指抓住抽屜把手,試圖撐起發軟的身軀。
殺青突然揮動斧柄,速度快得只看到一道殘影。斧背砸中海登的手腕,頓時發出骨折的悶響,慘叫聲中一把手槍滑落下來,掉在地板上。緊接著又一下重擊,他的另一隻腕骨也在皮肉中粉碎,海登栽倒在地,持續淒厲地慘叫著,軟垂的雙手徒然地縮排懷中。
為了更好地看清他的痛苦,襲擊者在他面前蹲下,仔細端詳著扭曲的五官、滾落的冷汗、發抖的身軀,彷彿在欣賞一場心儀已久的歌劇。
“放過我吧……我已經改邪歸正……”海登痛到幾近昏厥,斷斷續續地哀求,“我遇到雪莉,才發現自己從前多麼可怕與噁心,過著野獸般的日子……我不想再被那種慾望驅使,我想為了她,變成一個正常的人……我想當個好父親,愛我的三個孩子,不再傷害任何人……求你別殺我,別讓我的孩子們這麼小就沒有了父親,家破人亡……”
殺青爆發出一陣狂烈的大笑:“你求我不要讓你家破人亡?在你毀了那麼多個家庭,殺了那麼多個孩子以後,你說你想要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多麼美妙的改邪歸正!”他拄著斧柄,笑得前仰後合,“這個詞真是太好用了!不論你之前做過多麼殘酷惡毒、泯滅人性的罪行,忽然有一天你想改邪歸正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然後前塵舊事就一筆勾銷了?你搖身一變成了女人和孩子的保護者,啊,多麼深沉的親情、多麼偉大的父愛,誰要是不被感動,簡直是鐵石心腸——你是不是指望我這麼想?”
“去上帝面前哀求吧。”他笑聲一收,站起身冷漠地宣佈,“不論祂是否寬恕你,不論你是否寬恕自己——我絕不寬恕!”說著,他用斧背砸斷了海登的兩隻腳踝,彎腰拎起衣領,將對方拖向客廳的窗臺。
雪莉渾身顫抖地蜷在牆角,死死摟著她的三個孩子,報警按鈕已經按下,庭院裡卻毫無動靜,那麼多傭人和保安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樣,沒有任何回應。她淚流滿面,強忍著不哭出聲音,掏出手機抖抖索索地撥號,嘴裡不停唸叨著:“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