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唐僧師徒吃畢了齋,到個靜室打坐。只見行者對八戒說:“你們隨伴師父打坐,我去照顧經櫃擔包。”八戒道:“師兄坐著吧,經櫃擔包好好的安放在前堂上,莫要生疑心,又動暗鬼。只是你這猴象,沒有個坐性,把風惹草,又不知甚麼機變心動了。”行者道:“呆子,你那裡知道。俗語說的,吃飯防噎,走路防跌。我看院主苦苦要開我們經擔,師父不肯。他沉沉吟吟,只恐動了不良的心腸。”八戒道:“這院主恭敬款待我們,況是個忠厚長者。你要過疑,靜坐靜坐吧。到了天明,好往前行。”
行者那裡聽他,出了靜室,悄悄到前堂照顧擔包。行者把擔包封皮包裹摸了又看,看了又摸。忽然那隱土變了唐僧,走到行者面前。行者見了道:“師父請自打坐,卻又出來作甚?”隱土道:“徒弟,我想院主款留我們,無非要開看經文。我等在此擾他,便開了一兩擔與他一看何妨;況經卷也是齋度眾生的。”行者見他叫了一聲“孫行者徒弟”,便疑將起來道:“我師父平日只叫悟空徒弟,那裡叫孫行者。分明言語差錯,莫不是妖魔假變。我如今拒了他,只恐又是真師父;不拒他,又恐是隱土或妖魔來亂真。”好行者,一面答應道:“師父,既是要做人情與院主看經卷,徒弟們的經擔不便開動,可把馬馱的櫃垛動開看吧。”一面拔下兩根毫毛,變了兩個馬垛子經櫃,卻放在馬屋外邊。假唐僧道:“好徒弟,不違我師言,做人情,行方便。”行者又見他語言,真不是師父的口聲,乃道:“師父,你請打坐去,待院主明早要開時,徒弟自是開與他看。”假唐僧道:“只恐院主如今夜靜,正好看經文。出堂來時,你便開與他看。”行者道:“曉得,曉得。”
那假唐僧遂進屋去,復了原相,叫:“童子們,你可待我哄開經櫃。大家你三卷,我兩卷,亂取他的進來。”童子們應了,方才跟隱士出臥室。卻不知那虎威魔,隱著身,看見隱士變唐僧詐哄孫行者。他等假唐僧方進屋,遂變了隱士形狀,走出屋來,向行者道:“孫行者小師父。你師三藏,許我小道開經櫃著幾卷真經。趁此夜靜,望你把許我的馬垛子開啟封皮,見惠幾卷。”行者道:“老院主,甚麼開櫃子看幾卷,我師父既做人情,我徒弟又豈不能做人情。你叫童子抬一櫃進屋,自己慢慢的開看去吧。”虎威魔道:“童子小弱,抬不動。倒是我自己扛去吧。”行者道:“院主如何扛的動?”魔王道:“待我試力重輕。”行者見他試力,故意把櫃子毛變的輕了,魔王道:“這櫃如何這樣輕?”行者道:“經文原是紙張,如何不輕。”魔王怕隱士出來,忙忙揹負了一個假櫃垛出了院門,欣欣喜喜的去了。
隱土方跟著童子出來道:“孫悟空,你師曾與你說過,許我一兩櫃經卷開看。此時一則夜靜好看;一則小道睡不著枕,思想看經。望你不背師言,做個人情,開啟經櫃,見惠幾卷一看。”行者道:“院主,你方才說童子小弱,自己扛了一櫃進去,如何又要?”隱士道:“我並不曾扛去,你如何冤我?”行者道:“分明背去,如何冤你?也罷,尚有一櫃在此,院主扛進去,慢慢看吧。”隱士聽得行者把櫃垛與他扛進屋去看,大喜。叫童子去扛。行者故意吹了一口氣在假櫃上,把個童子壓的東倒西歪,那裡扛得動。隱士自己也來扛抬,那櫃子就如大石塊。扛到屋內,隱士正要拆開。只見櫃垛封鎖甚固,一時難動。
且說行者見兩次隱士取了假櫃去,心疑,進了靜室。見三藏與八戒打坐,乃問八戒說:“師父可曾出靜室?”八戒道:“師父入定,何嘗出室。”行者道:“是了,何處妖魔,詐哄了假櫃子去。”一面笑,笑的是以假詐假。一面思,思的是妖魔扛了毫毛去作何計較。復過身來,行者思量了半刻道:“說不得再到院主臥室探看訊息。”乃出了靜室,假變個童子,走入院主臥室。
只見他把櫃子扭鎖撕封。行者又拔幾根毛,變了幾根芒刺。院主也戳了手,童子也傷了指,那裡開得。隱士卻叫行者假變的童子開櫃。行者道:“師父,夜深了,明早開吧。”隱土只是要開,行者把口向童子們一吹,個個打防磕睡起來。隱士只得也打坐。
卻說虎威魔揹著假櫃子走在路上,喜喜歡歡想道:“陸地仙變幻唐僧,詐那孫行者要經,怎防我去詐來。但此櫃不多,怎得再作他幾擔,方遂我報仇之氣、”那裡知毫毛是行者法身,行者見隱士打坐,童子睡熟,乃一筋斗打到路上。只見虎威魔揹著假櫃垛,口裡咕咕噥噥,說的是櫃子輕,不曾多詐得兩櫃來。行者隱著形,近前聽得。乃向櫃子吹了一口氣,那櫃抖然沉重起來。魔王道:“古怪蹺蹊,怎麼這櫃子沉重起來,不似前輕。”越背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