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幽,頭頂上,天空清澄通透,繁星零亂,東郊石鼓山背面臨海懸崖絕壁之上,白衣人臨風而立,仰頭觀望排序詭異的星象,眉頭緊鎖,腳下墨綠色深海波濤洶湧,不斷拍擊絕壁岩石。
背後松林中,無數小蟲子躲在灌木叢裡,無所事事地哼哼唧唧。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陰森森的茂林中,枝丫橫斜,隱隱綽綽如重重鬼影。一人一馬疾馳大道,行到眼前來猛的勒住,一聲嘶鳴驚起四五隻夜鳥,呼啦啦滿天飛。
“師傅,”青沫棄馬走近。
天邊縫中漏下點點光線,白衣人細長白髮在溼潤的海風中糾纏不清,額頭正中紫色琉璃螢光時隱時現。
“為什麼要來?”憂傷像鹹鹹的海水一樣淹沒了他,如果那天沒來得及趕到月沙川,又或者沒遇見她,也沒有輕易許下那個諾言,現在就不會這麼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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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在這裡。”僅有的黯淡光線鋪覆在年輕俊秀的臉上,薄薄的唇彎成好看的弧線,腳下步子愈發輕快,神采飛揚。
銀古看得一陣莫名其妙的怔楞。
待走得更近些,忽然,眼前飄過來一道白影。青沫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脖子已經被一雙纖細的手死死地箍住,整個人被挾帶著躍過了斷崖邊緣。耳邊呼呼的海風,兩個重疊的人影向崖底深不可測的大海墜去,激起巨大的水花。
鋪天蓋地冰涼的海水讓人無法呼吸,無盡的黑暗,四周靜的彷彿與世隔絕。僅剩一絲理智的銀古覺得有人在身下託著他,向某個方向游去。
r》 從昏迷中醒來時,熟悉胡房間內瀰漫著淡淡的薰香,銀古隱約聽到屏風外有人在小聲交談。
“你師傅怎麼了?”
“夜裡受了點風寒,恐怕要停幾天課了。”男子聲音冷漠疏離。
“那倒無妨,身子要緊,”一陣躊躇後,南夫人小聲斟酌著提到,“最近他一直憂心忡忡鬱鬱寡歡。。。。。又不肯告與我。。。。。也罷,你多陪陪銀古師傅。”
一陣客氣寒暄後,客人走了,房門輕輕關上。過一會兒,熟悉的腳步走近了,床上被絮中的手摸到貼身的水精刀。
“我知道你醒了,師傅。”方才和南夫人交談之時,內房一聲長長的嘆息清晰無誤地傳入他耳畔。
“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懂水性。”銀古無奈地睜開眼睛,一雙彎成好看曲線的眼睛映入眼簾。
“師傅想殺我,何必搭上自己的命。”青沫在床邊坐下,俯身趴在銀古胸前,滿足地閉上眼睛,全然不在意懸在背後上空寒光森然的刀鋒,“所有的人都想殺我,我卻只想死在你手下。”
銀古握刀的手止不住顫抖,卻是再落不下半寸。那時年輕氣盛,總以為自己可以扭轉乾坤,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前些日子,南夫人偷偷與我說太子被刺客刺傷了,”宮內宮外謠傳此事跟拉古斯有關,但是銀古不信,因為那個人,他懂。
額頭髮絲遮住了半張慘白的臉,看不到任何表情,嘴角卻彎成好看的弧線:“師傅想到的第一個人是我,我好高興。”
“你這樣做有沒有為兩囯人民想過?”如果中計,那麼易水也將捲入戰爭之中。
“我陷在月沙川半死不活的時候,又有誰想到我了?”青沫歇斯底里,後半句聲調突然降了下來,“除了師傅。。。。。”
銀古傷心地撇過臉去:“無論如何,我對你很失望。”
☆、18
秋風吹白波,秋雨嗚敗荷。
早上,雨終於停了,空氣中透著一股清爽的氣息,正是已涼天氣未寒之時。師徒二人隨著宮人引領,走在將軍府中,地上鋪滿了新落下的梧桐葉子,路邊的四季蘭散發似有似無的香氣。
穿過密林,前面出現一處花圃,甜香四溢的玫瑰叢中,一襲白色長袍的金髮男子長身玉立。仰頭半眯雙眼,表情恬靜,細長的手指輕輕勾動,手下荊棘中玫瑰花蕾彷彿感受到召喚一樣,爭先恐後地開放,奇異柔和的光籠罩其上。偶爾,晶瑩的雨珠從舒展的花瓣上滾落,在初升的陽光中折射出夢幻般的五光十色。不遠處的竹亭子,有個白髮蒼蒼的人正仔細打量來人,眼色意味不明,肥大的黑袍子掛在他竹竿一樣乾瘦的身上,怎麼看怎麼滑稽。
“殿下,”銀古恭身輕喚。
拉古斯徐徐睜開眼睛,如夢初醒:“你來了。”
“好美的花。”
拉古斯笑笑,沒有答話,目光投向銀古身後的人:“青公子,這些花,你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