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聲調沉沉,毫無喜樂。
孟秋北環住田晉南的腰,似乎他們……也就這樣了吧?!
……
“主東,這次真是所行不虛。”大總事和孟秋北獨佔一桌,心情舒暢,此次賣給平原君許多武器,大賺了一筆。
“嗯,確實不錯。”
“不過我聽說,最近新崛起了一個衛商,各處結交遊俠名士,而且鹽鐵均沾……”
孟秋北微怔,衛商?
“好像是叫……呂不韋。”
“啊。”孟秋北輕不可察地嘆了一聲,又轉念一想,不禁笑了起來,呂吉安到底還是有幾分本事的,“打聽一下,以後這位衛商做的行當,我們退出來。”
“這是?”大總事不解。
“賺錢嘛,夠用就行了。”孟秋北打個哈哈,“要過年了,差不多回安平城了。”
“嗯。”
這些年孟秋北都在安平城迎新辭舊,時間久了就把田晉南封地的這座小城當成自己的窩,雖然兩人見面的日子越來越少,也越來越冷漠,但孟秋北對過年的這幾天還是很盼望的,至少魯仲連也會來,笑笑鬧鬧的,好像他們未曾生分一樣。
“主東,安平君回來了。”
孟秋北心不在焉地扒拉著桌上的小菜,頭也不抬地說:“這是他封地,他回來有什麼稀奇。”
“不是……”大總事紅著一張臉,激動地道:“傳來訊息說安平君和齊王有爭執,安平君上表請辭,齊王沒有允,保留了安平君的相國之位,但卻命他常住安平。”
孟秋北無所謂地揮揮手,“沒事,過兩天有什麼難事又會召他回去了……”
“這次可不會了。”
孟秋北抬眼,站在大總事身後的,赫然正是田晉南,他穿一襲麻衣,外面罩著雪白的裘皮,襯得一張臉越發清俊,雖然十數年過去,他已不再年輕,兩鬢斑白,但風華不減,就像那日在酒肆第一次看到他,冷冷的,散發著超然世外的氣度。
大總事識趣地走了,大廳中,隔著嫋嫋暖煙,兩個人臉對臉地瞧著對方。
“孟秋北,你可老了。”
“田晉南,你也是啊。”
倏然,都笑出了聲。
“謝謝你給我時間……”
孟秋北抿了抿唇,“我怎麼經得起你的謝?我心中也有怨的。”
“我知道。”田晉南靜靜地站著,帶著三分笑意,“活脫脫像個怨婦般的——”
孟秋北白了他一眼,實際上,直到田晉南方才出現的那一瞬,他才明白他的苦心。
孤守即墨六年,這樣大的功勞,若不身居高官,齊王必遭天下人唾棄,若想離開中樞,最好用的莫過於功高蓋主的名頭,何況齊王本就是個不堪大用的人,只是他最後還是留了些臉面給齊王,用的是君臣不和的藉口。
“其中分寸不好掌握,這才讓你一等三年。”
“你哪裡是拿捏分寸,分明是為田法章鋪墊好了國事才脫身而走。”孟秋北白他一眼,“不是對齊王沒什麼好評價麼?這麼貼心又是為什麼?”
田晉南揚起唇角,將人拉到身畔,梳著水緞一般的長髮,笑道:“我怕他到時候又國事不穩來找我的麻煩。”
孟秋北樂了,“那現在呢?一輩子待在安樂不寂寞?”
田晉南搖搖頭,說的一本正經,“哪裡寂寞了?每天有個怨婦吵來吵去的……”
“……”
白馬過隙,又到一年新春,田晉南拿了一份拜帖從門外晃進來,推了推正在熟睡的孟秋北,“喂,有呂吉安的訊息了。”
孟秋北睡眼惺忪,“什麼呂吉安?”
“呂不韋。”
“噢噢噢噢,怎麼了?”
“他做了一樁天大的買賣,秦國在趙國的那個質子,子楚成秦王了。”
“哦。”孟秋北翻了個身,又酣然而睡。
“醒醒。”
“到底要幹嘛啊?”
“呂吉安的車馬在外面了,他被封為相國,說是要接你去秦國。”
“呀——”孟秋北跳起來,匆匆忙忙從屋角的箱子中找出一罐白泥粉,用水調勻了抹在臉上,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喊呂吉安進來。”
“……”
那一日,田晉南破天荒陪著掉了兩滴眼淚,翌日就發了喪,府中眾人嚎成一片,貴為秦國相國的呂吉安在孟秋北靈堂裡坐了三天三夜,滴水未進,走的時候像是蒼老了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