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吉安應了一聲。
即墨乃天下大市,熙熙攘攘,呂吉安來了三日心中路數大致已定,只待孟秋北發話,見他同自己想法一致,當即不由暗誇自家主東英明有為,再看其風流姿態,又是心醉了三分。
六日後,孟秋北決定豪氣出手,買下大顆粒精鹽三百車!
“何種幣制結算?”呂吉安在車上問。
“即墨刀。”
呂吉安一愣。戰國商事極其複雜,除六國多法令、多價格、多關隘外,各國幣值不一且時有變動,然大宗商品都以餅金結算,卻不想孟秋北這次竟是以即墨刀結賬。
“若已餅金結算,不好壓價不說,找零亦難,平白多了許多支出。”孟秋北道,“下午我去田家商社可換即墨刀,田氏又久在即墨行商,可以少金委託他們每日發來牛車,以解運鹽之困。”
“主東果然好謀略。”呂吉安讚道。
孟秋北白他一眼,“你不是也想到了?”
“我哪能居你的功?”
翌日,孟秋北攜呂吉安找到了齊國最大的田氏商社,出來迎客的是商社總事,兩廂商談之後,孟秋北按照商社開價將手上所有的餅金換做了七萬枚即墨刀,總事見孟秋北行事利落,毅然派出商社的運錢鐵車和馬隊將孟秋北送往海濱鹽場,並一力承擔了派車接鹽一事。
後來的事,孟秋北就懶得管了,往車上搬了幾罈子蘭陵美酒,一路暢飲一路長歌,待到海濱鹽場,酣暢地睡了幾日後,又昏昏沉沉地隨著馬車回到了即墨,如何買,幾多本金,盡然全部交給呂吉安,一句都懶得過問。
呂吉安一邊做著生意一邊偷偷拭淚,萌生出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莫大感嘆,恨不得立即跑到孟秋北車前扒拉開腔子給他看一顆快速跳動的紅心。
如此簡單,孟秋北的收鹽一事就完事了。
夜深,孟秋北和呂吉安在即墨酒肆結伴暢飲,喝了八、九分醉時,忽然有人一挑簾子進來了,孟秋北暈暈乎乎地認出人來,踉蹌著爬起來,兜頭一躬道:“大總事!這次虧得有你!”
田氏總事連番大叫使不得,然後一手攙住孟秋北,“今日是奉東主之命來請先生——”
孟秋北長長大了個酒嗝,搖著手道:“我這個樣子怎麼能去?”
總事笑起來,“田氏有上好的醒酒湯,而且東主吩咐了,說先生前去,明日一早定不叫先生餓肚子。”
孟秋北一愣,緩了緩神,道:“那請總事帶路。”當即便撇了喝得爛醉的呂吉安往田氏商社而來,行一路吐一路,待到了田氏商社時,孟秋北已然迷迷糊糊,若身置夢中。
依稀中,有人抱了自己下車,灌了些酸酸甜甜的東西,然後又洗了澡換了身乾淨衣衫,躺在了一個溫暖如春的地方,剩下的便是倒頭大睡。
翌日醒來,孟秋北摸了摸全身上下,一領柔軟的麻布長袍,再看了看左右,簡單的屋舍,四下無人。
孟秋北按了按肚子,覺得有些餓,正尋思著去哪覓食的時,有人推開了門,帶了一襲陽光走進來,孟秋北眯了下眼,浴在陽光裡的那個人又高又瘦,看著有些眼熟,再看看,豈止是眼熟,不就是田晉南!
“起來吃東西,別裝死。”田晉南一把打在了孟秋北屁股上,不假顏色地道。
“阿,好累,你陪我睡睡。”孟秋北在榻上滾來滾去,田晉南冷眼瞧著,忽道:“我從嶺南山長水遠給你捉來的長鳴雞,不吃可就沒得吃了。”
孟秋北聞言立即精神起來,光著腳跳下榻,一掀銅爵,聞了聞,大讚了一聲:美!然後用手撕著吃起來,田晉南坐在他旁邊,默默盛了一爵湯給他,低聲道:“慢些吃,也不怕噎著了。”
孟秋北吃著雞含含糊糊地問:“這雞叫什麼來著?”
“長鳴雞,在大海漲潮之際隨潮聲長鳴。”
“真神奇,我也找人去捉幾隻來。”
田晉南笑起來,“怕是難。尋常人到不得蒼梧山海,而且只能在退潮時捕捉,雞肉才迥於常雞,而且離海十日即亡——”
“今日是?”
“第九天,知道你喝得爛醉第二日肯定鬧著肚子餓。”田晉南為孟秋北捋了下長髮,道:“想著若總事請你不來,今日我就親自去綁你。”
孟秋北怔住了,忽而心中一酸,問道:“你吃了麼?”
“你先吃。”
孟秋北把半拉雞腿從嘴裡抽出來,遞到田晉南面前,“來來,一起。”
田晉南沉默地看了看面前被啃得亂七八糟的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