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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飛並非生就一頭雪發,她也曾有過像普通女孩一樣的生活,只是那段時間太短太短了。
春野遇到她的時候,她的家族被仇家追殺,活口幾乎已經全滅。是她的母親拼盡最後的力量扯住正好經過的春野的衣襟才讓春野注意到她。
春野本是極不願插手閒事的人,那天不知是上天跟她開了個玩笑還是她向上天開了個玩笑,出乎所有人意料,春野居然從那垂死的婦人手中接過了嬰孩。
但那時真飛已經身中劇毒。旋花宮擅長製毒卻不是特別擅長解毒,而且真飛所中的是晴獄,武林中曾經盛極一時,甚至曾經可以和春日野比肩的靜默山莊的秘製毒藥。
所以雖然把人帶了回去,春野卻解不了真飛身上的毒。但春野是不會接受這樣的結果的,加上她率意的性子,便做了一個驚人的決定,也就是以毒攻毒,居然用旋花宮一味慢性的毒藥一花壓制了晴獄的毒發。
以後每隔一段時間,為了維持真飛的生命,再用更強的毒藥壓制前面的毒藥。二十年的日積月累,真飛已經是一個身上帶著上百種毒藥的毒人。
其實這跟斗星門的禁術之一的藥人的原理相似,只是更為兇險。
不僅各種劇毒之間要保持微妙的平衡以維持毒人的存活,還要控制這些毒物不外洩,否則毒人方圓十米之內都要寸草不生。這些都必須藉助毒人本身的內功修為。
春野本身並不擅長毒功,把真飛撿回來不久之後又為了見一個人而經常不在宮中,三年之後更是徹底閉關了一年,於是那時就決定乾脆把真飛交給專門研究毒物和毒功的旋花宮長老壯一帆。
真飛在旋花宮的前三年幾乎完全無法控制身上的毒性,於是所有宮人都避之唯恐不及。春野本人也經常不在宮中,除了必要的喂毒和輸功,春野也沒有太多的時間陪伴真飛,所以居然一直沒有人教真飛說話。
壯一帆還記得第一次被召到禮春樓見到真飛的時候,她的喉嚨只能發出一些斷斷續續的尖銳又奇怪的叫喊聲。那時春野並不在禮春樓,宮人們心有懼怕,便將小小的真飛縛住了手腳。而真飛一直在哪裡掙扎著,間或伴著直擊人心的哭喊。
壯一帆卻在看見真飛的那一瞬間就失了神。這個小女孩,有著怎樣一雙眼眸。
由於各種毒理的作用,真飛那時的髮色已經開始變成灰白,膚色和瞳仁的顏色也比一般人要淺。這淺得幾乎透明又微微透著血絲的瞳仁中射出的眼神帶著的絕望和恨意讓原本自以為已經殺人如麻的壯一帆都感到了顫抖。變成毒人、孤獨無依的生活已經讓這個不到四歲的小女孩變成了什麼樣的怪物?然而即使是再強烈的恨意也遮不住那晶瑩淚水的清澈純淨,壯一帆在那之前和之後都沒有再見過比這更美的眼眸。
壯一帆暗想著,還真是勾魂奪魄的一雙美目啊,當年是把娘娘都電到了麼?
看著真飛淺色的雙眸,壯一帆腦海中一個呼救的聲音逐漸和眼前這個小女孩重合。幾個月來,壯一帆一直在睡夢中聽見奇怪的呼救聲,睜開眼之後卻發現什麼也沒有。
“原來一直是你在叫我麼?很吵哦。”壯一帆輕鬆解開縛住真飛的繩索,湊近真飛的臉,輕輕笑著說,聲線沙啞而甜膩,“吶,現在我來了。以後不用再哭了哦。”
真飛忽然止住了哭喊,伸手去觸壯一帆的臉。
一直認為感情會讓人變脆弱的壯一帆從沒想過自己會有想要守護的人。
不過,如果真的沒有那樣一個人,也就根本不存在人生的贏家這樣的概念了吧。
壯一帆第一次感覺到了從前的生活是多麼灰暗而無趣,他含笑握住真飛那因為捆綁而有些紅腫的小粉拳輕輕按揉著,另一隻手從背部環過真飛的腋下將她抱了起來:“跟我走吧,小聖。”
壯一帆開始教真飛說話,而真飛由於錯過了最適合學說話的時間,很長一段時間發出的聲音都是尖細滑稽的,有些音也發不準,很多宮人其實都在偷偷地取笑她。
一天七歲的真飛又看見兩個宮人在一起誇張地學她,時而發出很放肆的笑聲的時候,突然感到體內一股真氣自己無法控制,指尖倏忽之間透出綠色,在她自己意識到之前,身體已經飛速向前,兩手一左一右在那兩個宮人後背上抓出兩道血口。
兩個人無比驚恐的回過頭,都是目眥欲裂,繼而很快臉上透出青紫之色,口吐黑血,倒向真飛。真飛嚇壞了,急忙向後退去卻被自己絆倒,跌坐在地上。垂死的兩個宮人還在發出帶著死亡氣息的嗚咽聲掙扎著,其中一個緊緊抓住了真飛的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