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儘管抱怨不滿,但胖子終究還是一個軍人,被身旁那位初次上戰場的大奎的熱情感染,再看著那些新兵心潮澎湃又是期待又是驚恐的臉,棗紅色小馬背上的胖子挺了挺腰,將那堆積著肥膘的厚胸脯挺得高高的。
“作為飛雲騎的一員,你們應當感到榮幸!”僅此一語,不必多說什麼,單是“飛雲騎”這三個字出口,便是對所有人,最有效的鼓勵。飛雲騎,大唐神將秘練的“天降之兵”,從來沒有敗過的戰績讓所有人都認為這隻軍隊如有神助,所以即使這些訓練只有三月餘的新兵也對於第一次作戰沒有退卻,頂多,也只是對戰爭恐懼的本能而已。
“祛除韃奴,復我河山!”
“祛除韃奴,復我河山!”
……
很快,亢奮的情緒便蔓延到新兵營的每一個人,頭頂手書“張”字的杏黃大旗迎風而展,只有胖子知道,所謂的“從來沒有敗過的戰績”積累起來是如何艱辛。
“傳令,出兵。”沒有溫度的語言,沒有表情的面容,沒有波瀾的雙眼,出兵的號鼓並沒有為張起靈帶來太多改變,他依舊是那個沉默寡言憂鬱內斂的男子,只有吳邪能夠明白,要看破多少生死,才能修煉到這樣的境界。
“我是一個不祥的人……”
現在想想,那時如此隨意而簡單的一句話,其內涵恐怕真的不只自己揣度的那般,縱使張起靈對母親的死抱有遺憾,對父親的身亡抱有愧疚,對自己的出生抱有無奈,冰冷如他,早已不會觸動太多的情緒,又怎麼會用“不祥”這樣一個自貶的詞語去形容本無法改變的境遇,若要形容,大抵,也只會用一個“慘淡”來輕描淡寫一筆帶過了。
所以……這個“不祥”,指的是你所到之處都會帶來戰事嗎?張起靈,你這個傻瓜……
莫名悸動,注視著城樓之上那個高聳消瘦卻絲毫與柔軟扯不上關係的男子,清亮的眼眸中,浮動的是無法言狀的情緒,有憐憫,有傷感,有仰慕,更多的,卻是酸澀和心痛。那個人究竟是要多麼強大,才能將自己內心與這個世界分割的如此界線鮮明,若是累了,休息一下又何妨,對身旁人說一說心事,真的就那麼難麼?
“呼……”張起靈者,就連呼氣都是那麼清冷。“吳邪,專心。”
音聲輕浮,音色清淡,若不是看到那薄唇開合,吳邪一定以為自己在做夢,拍了拍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吳邪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說,這裡是戰場,一場戰事,正要開始。
凝神閉目,再睜開時心神已經寧靜了許多,順著張起靈的目光看著城下對戰的雙方,一雙秀眉,漸漸皺緊。
他孃的誰來告訴他,他所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
“這……這是?”
出神片刻,王胖子和大奎所帶領的一萬精兵已經陷入陣中,形成合圍之勢的突厥馬隊形成一個圓環,圓環之內,一道蛇形的曲線將兩位勇將分割兩邊。
“兩儀陣?”吳邪驚訝地瞪著雙目,這向來出兵以勇稱雄的突厥騎兵,向來不屑於漢人行軍打仗時的那一套難以捉摸的鬼把戲,如今……竟然用起了這變幻莫測的兩儀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後突厥的滅亡,給這殘存的突厥人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以至於他們開始轉性了?
不,絕對不可能,心理陰影也許會有,但讓突厥這匹草原狼轉性,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不!不是兩儀!糟了!”張起靈看著那兵陣四周多出的八行騎兵,大叫不好!眯著眼又急急掃了一眼更遠處的情勢,當機立斷,點撥四萬人馬出城救援。
“唉……張起靈你哪去?”聽到那人突然的一聲驚叫業已奇怪,又看到那人慌慌張張點兵出城更加驚訝,想要抓住那人飄動的衣襬問個清楚,衣角擦過手掌,吳邪的行動總是慢了一步。
“吳邪,守好城池。”黑衣飄逸,髮髻飛揚,一把烏金破曉,戰場之上,又是一陣號角聲鳴。
張起靈,出兵了!
“我總是想跟上你的步伐,卻總是,差了一步……”雖然知道情勢嚴峻不容他兒女情長,掌心的空蕩和那人遠去的決絕還是讓吳邪有些洩氣,呆在那人身邊這麼久,為何兩人之間還是像是有一層無法逾越的隔閡。
也許是錯覺,點兵出戰的號角聲中,張起靈突然聽到了一聲默默的嘆息,停住腳步回身,黑曜石般的眼,盯著那個默默向城樓最高處走的人的背影,一襲白衣,一把莫邪,血肉橫飛的戰場之上,所有人都已被這鮮血和殺戮搞的很髒,只有那個人,全天下也大抵只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