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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休息一下,一會兒我會幫你拿換的衣服來。”莉娜是個似乎已被訓練得毫無情感可言的女傭,說話的語調簡直就像機械人。米羅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非常簡樸但很整齊乾淨,並沒有什麼不妥。這還是因為艾爾瑪說出於最基本的禮貌,他才向花農奧沃曼的兒子借了這一套體面的衣服。不過他還是無所謂地聳聳肩,其實倒真的很久沒穿過新衣服了。
等莉娜出去了,米羅站到歪斜的窗子底下,雖然造型很古怪,積得很厚的灰塵也全無情調可言,但開心不需要特定的模式。至少這是他14歲人生的第一間屬於自己的房間,不用再和一群說著夢話磨著牙的小傢伙擠在一間房裡睡了。要是用艾爾瑪的語氣來說,那可真是沒有個人隱私呢。當然,米羅沒什麼個人隱私可言,如果記憶中那些淺藍色的信箋可以算的話,那就是唯一的,只是那些只需用心收藏就行了。
窗外的天,仍然是藍的,就像他的頭髮,跳動的湛藍無限美好。雖然他離開了一個不算家的地方,到達了另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屋簷下,但似乎沒有什麼值得悲哀。
米羅仰著臉衝飄過頭頂的雲笑。
“再見了,我的故鄉。”
天使野獸
米羅躺在傑昂豪宅的後花園裡,茂密的草叢完全把他隱藏了起來。曾經無數次逃避艾爾瑪的文學課程,對於這種程度的躲藏遊戲早已是駕輕就熟了。沙織還在挫敗地吼著他的名字,米羅幾乎能想像那張被高傲蹂躪得多麼難看的臉,帶著殺父之仇似的氣惱到處跳腳。這就是所謂的淑女?米羅吐了吐舌頭,明亮的眼睛笑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他扯了扯那套像囚服一樣不舒適的衣服。那就是莉娜給他帶過來的新衣服,只不過是所有傑昂下人的統一服裝而已。回想到亞維夫人一臉煞有介事地把一條條自己框出來的規條說給他聽,那樣子簡直太精彩了!在格瑞斯的每一個人都說他米羅完全是塊做演員的料,誰能料到如此的面部抽動才真的算是天上一絕。
這種愜意的思緒漫遊了不多久,米羅似乎聽到有更多的腳步聲雜亂地踏過來,看來那位大小姐又一次動用所有家僕替她找人了。米羅只好拍拍褲子站起來,撿起墊在身下的衣服搭到肩上,兩根手指點在唇上輕輕一吻,“拜拜了公主,我可沒時間陪你們玩兒。”
經過鑽洞、爬牆、淌水各種運動,米羅總算又一次成功溜出了傑昂那座大得不像樣的城堡。
“這能算是個家嗎?空蕩蕩的一點溫度都沒有,所有的人不是一臉凶神惡煞就是完全木訥,我倒去問問撒旦是不是嫌這兒太空了所以派了它的手下來進駐。”米羅一邊嘀咕著一邊向森林深處跑,只有自由地擁抱每一片樹葉,每一滴露珠才是他最享受的時刻。總算那個威廉是個有點眼光的人,懂得買一片未開墾的世外之地,只可惜米羅覺得讓傑昂一家住太多餘了。
不算太遠就能看到他初來時見到的大湖,每跑一步再看它似乎都在變換著顏色,米羅太愛這個地方,於是經常會來。在這種夢幻的地方應該會發生任何童話故事,如果說米羅此刻見到了一位牽著白馬的王子也不稀奇。而他是真真實實的,牽著正在喝水的馬兒立在不遠處。
腦海裡瞬間反應出兩個字,溫柔。
米羅沒有遇見過溫柔的人,他只能從字面模糊地瞭解這兩個字。如果說艾爾瑪用盡心身的關懷能算一種溫柔,那麼這一種是正好相反的,幾乎殺死了他強烈跳動的心臟。
只是在這個即將入冬的深秋季節,那樣的溫柔摻著淡淡的憂鬱。那種莫明的高貴氣質深深吸引了米羅。他從沒有見過如此出色的男孩,藍色的長髮不同於自己的捲曲,而是保養恰當的柔順,餘暉中閃爍著銀藍的光澤。英挺的身姿配上一身妥貼的著裝,上乘的絲質襯衣和黑色綿羊皮馬甲,跟褲子配套的正式燕尾西服隨意搭在他的白馬上,一切都像極了一幅完美的油畫。
在米羅看著他的同時,這個男孩似乎也看到了米羅,先是有些驚愕,因為這一片都是屬於安達列士家族的私人土地,一般的陌生人是不被允許踏入的。那人再注意到了米羅搭在肩上的灰色制服,認出那正是傑昂家的傳統。
“嗨,你迷路了嗎?”男孩向他招手,示意他走近一些。米羅乖乖地向他邁著步子,像著了魔般失去所有抵抗力。
“你是傑昂家的傭人?”
“大概是吧。”米羅老實地回答。本來他很確定自己是被找來做傭人的,但亞維夫人對他講了一大堆關於侍童身份特殊的古怪理論,倒讓他越來越覺得這個圈子是多麼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