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至許昌已是十日後了,餓死人數已達百人。曹植隨曹丕站在城牆上,瞧著百姓慘狀,心中說不出的苦澀。
然後他聽得曹丕喃喃自語:“父親一定能戰勝袁軍的,一定能的……是不是?”
他便握了兄長的手,輕而堅定道:“是。”
十月的時候,糧食又所剩不多了。曹丕發愁去找荀彧商量時,荀彧撫須笑道:“二公子無需擔憂,我軍將勝了!”
他說完沒幾日,曹軍奇襲袁紹囤糧所在烏巢,燒燬其全部糧草,袁軍土崩瓦解。張郃、高覽燒燬攻具,率部降操。而袁紹、袁譚父子率領僅存的八百騎兵渡過黃河,逃回冀州。
此戰大捷!
至此,袁紹再不可與曹軍相抗,北方之地亦再無人可與曹軍相抗。
訊息傳回許昌,萬人空巷。
此戰勝利,再不必擔憂許昌危機,曹丕心中自然也是輕鬆的。
他握著曹植的手走在街道之上,好像多年前父親剛定都於此,他第一次拉著年僅五歲的小孩走過這一條路一樣。視線所及,周遭人們臉上皆掛著笑容,看起來如此滿足而充滿希望。
他那時候便想,倘若有一日令百姓們如此滿足的人是自己,又是何等狀況?
——定然十分,愉悅吧?
建安五年,曹操於官渡大敗袁紹。然曹軍人困馬乏,尤其軍糧短缺,使操無力再行北進。次年三月,曹軍因缺糧,不能不就食於東平安民。
後操親自率軍擊劉備,備不戰而奔荊州。劉表令備屯駐新野,以防曹操。
曹丕便在這明媚春光裡,邀請了一些青年才俊,一同踏青。
☆、11如此吟詩
此次出行共有十八人,曹植認識的唯有幾名文士,譬如荀瑋、繁欽、路粹,其餘十三人皆是曹丕好友。此刻眾人稱兄道弟,似乎沒什麼距離。
馬車行了一個時辰,終於到達目的地。此地雖無崇山峻嶺,卻有清潭涼亭,甚合眾人新意。
休息片刻,便有人提議“流觴曲水”,得到眾人贊同。
所謂曲水流觴,乃時下流傳的一種遊戲。三月舉行祓禊儀式後,大家可坐在河邊。一人在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順流而下,停在誰的面前,誰便要吟詩一首或作賦一篇。若兩者都寫不出來,得罰喝一杯酒。
微風徐來,波面微蕩。河岸上來不及枯萎的桃花灑在潭面上,風景十分清麗。
酒杯先停在一個青衣青年邊上,曹植認得那人是荀瑋。他彎腰從水中拿起酒杯,沉吟片刻寫下一首七言詩。大多人拍手叫好,還有人特意記錄了下來。
如此幾次,有人出口成章,也有人憋了半天憋不出一個字。然後這些人便在眾人興奮起鬨聲裡,被灌上一大杯酒。
曹植躲在人群后面。
此地遠離騷亂,心中十分寧靜。他便仰躺著遙望旭日蒼穹,漫不經心想著從前的事。
最近他記起了不少東西,譬如從前生活在哪裡,又是何身份。只是那些都已成回不去的過去,多想也無意義。
重要的還是眼前啊。
只是腦中對現今模模糊糊,也不知道何時能弄明白究竟記得什麼。
他叼著根小草,有一晃沒一晃地悠閒翹著二郎腿,嗅著空氣裡花草芳香。今日陽光明媚,曬在身上暖洋洋的,整個人都昏昏欲睡。
感覺到有人在拍自己,曹植才睜開眼。然後他便見,酒杯已停在了自己面前。
“……呃?”
曹植的唇角抽了抽,顯然對於這個結果有些鬱悶。他想了片刻,奈何關鍵時刻腦中居然一片空白,唯能豪爽的喝了口酒。
酒方入喉,便覺一陣辛辣直衝鼻頭。曹植忍不住嗆了出來,驚得曹丕拍了拍自家小弟的肩膀,滿面擔心:“還好吧?”
曹植揮了揮手,待好了一些了,才抬起頭吐了吐舌:“沒事,第一次喝酒有點不習慣。”
似乎是嗆著的緣故,十歲小少年精緻的臉龐透著些許粉色,眼中也蒙了一層水汽,看起來格外可憐。
曹丕忍不住屈指彈了彈他的額頭,見他怒瞪過來,彎眼笑了起來。
遊戲還在繼續。
待口中酒味消散了,曹植便想繼續躺下。
然後,他又發現,身邊停了個酒杯。
“……”
默然無語地喝下第二杯酒,他躺下沒多久,身邊又停了第三杯。
——臥槽開掛了吧!
他心中蹦出這麼一句話,瞠目結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