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金戈鐵馬的大好風光。
上了年紀的茶館老闆不懂他的壯志凌雲,只是把臉上的褶皺笑得減去許多條,“那你今後還來不來我這茶館吃麵啊?”
小公子撂下筷子,彎起眉眼笑答,“如果我找到了那個人,一定到您這茶館小座。”
老闆笑意更深,“是心上人麼?”
天華坐在旁邊一直看著兩人的對話,老闆問這話的時候恰巧小公子把頭扭過來,不經意間就與他弄了個觸目相對。
彼時相顧無話,連頷首一笑都不曾做到,只是恍惚間都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世事變了個模樣,關於對方的故事。彼時也都是經歷了一番成長,個子拔高,輪廓鋒利,內心成熟,當初那個青澀到容易叫人欺負了去的少年如今早已變得身強力壯到叫人害怕,卻唯有膽子越來越小,連一句思念都不敢訴諸於口。
小公子離去的時候,留下了一個大金錠子道,“這麼好吃的面,一定要越做越大才是。”
後來的後來……天華輕輕啜了一口茶,漫不經心地說道,“可有他的訊息了?”
店小二垂頭回答,“小仙還沒查到。”
“凡間有逍遙城,福順如東海,歷經千年經久不衰”。
記載千年的史冊裡有哪本寫過百盛不衰的王朝,又有哪本留下永遠都是風生水起的人物?天長日久、千秋萬代,不過是廟堂之上一個美好祈願罷了,此起彼伏、福禍相依,那才是生活本身。
福順如東海,堂堂東海龍王都不敢保證自己的海域能無枯無竭,區區城鎮又怎敢猖狂?
歸根結底,都是一起刻意而為。
比如這無論在混亂不安還是太平盛世裡都安然無恙的小小城鎮,比如陽春酒樓裡不會變老的店小二,比如這頹後重建的將軍廟……無非是知道他來到了這裡,他還在這裡。
時近午時,樓下已是座無虛席。年輕貌美的少女們興致高昂地談論街角新開的首飾店,好玩樂的公子哥勾著嘴角笑得像個登徒浪子,胭脂鋪的老闆娘與綢緞裝的好姐妹手舞足蹈地比劃著自己置辦的新貨,開茶莊的老闆和賣古董的好哥們洋洋得意間把遠在天邊的朝廷說了個通透。
店小二忙得不亦說乎。
天華卻始終再找不到一個熟人。掌櫃的是個年輕人,眉眼間與上次見到的那個人有些相象,不過性格活潑了許多,總是拉著小二哥讓他講天南海北聽來的趣聞。
道家常說“四大皆空”,他一直以為回憶是沒用的,只不過是徒增給人的煩惱,叫人軟弱,叫人猶豫不決。甚至曾經有人說他沒有回憶,他也不過是輕描淡寫地反問他一句“留回憶何用?”
時至今日,看著周圍人都是陌生的面孔,他才終於意識到原來他想錯了,你所有珍重的美好時光,時間會忘,他人會忘,只有回憶不會忘。
結賬的時候,門外的布簾突然一掀,談笑間一個管家樣的中年男子推著一把木輪椅走了進來。輪椅上坐了個慈藹的老人家,左手邊拿了一卷紙書,右手握著一面小銅鏡,一隻毛色漆黑的烏鴉立在輪椅的扶手之上。
店小二趕忙放下手裡的茶壺,恭恭敬敬地對著老人喊了一句“老爺子”,而周遭人亦是笑嘻嘻地跟著附和。
掌櫃的於笑聲中俯身問他,聲音洪亮如雷,“爹,今天玩兒的好麼?”
冬天裡的陽光藉著門縫照在他身上,看起來很暖洋洋。如今,他已經是個花甲之齡的老人了,時間有時表現得像個精明的小賊,猝不及防間就把他的身體一點點拿走,到了最後也要像他最輕狂揮霍時看到的那些坐在門口的老人一樣任人對著耳朵大吼大叫,甚至連從家到茶館的幾步路程都不能做個獨行俠,唯有一雙眼睛得已倖免……忽然之間,身側的烏鴉“啊啊”地叫了兩聲,鏡子裡把它的猖狂照得不可一世,茶樓中,只見老爺子嘴角彎起,笑得像他身上的陽光。
某些時候,留到最後的,同樣也最是難能可貴。
今年冬天不算太冷,梅開時節很快就成了過去,取而代之的桃花布滿樹梢,隨後桃花敗稻田黃梅花香,轉眼間凡間又度過了一個年頭。
一年,史書上寫來很短,細數著黃曆又覺得稍長。當今天子聰穎好學,澤被蒼生,天下太平,連青華帝君做客時都忍不住提及誇耀兩句;又說太平之下的小小變故,紫微帝君斷送了王母娘娘為他牽的一樁婚事,對著王母妹妹家的有嫦娥第二之稱的侄女的閨蜜冷冷酷酷地說了一句“本君已有家室”後拂袖離去,小姑娘追到了他府上只看到粉色滔天的桃花,一顆玻璃心自覺受到了嫌棄,哭哭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