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俯視。
父親不知何時已變得比他還矮,曾經充滿肌肉的粗壯手臂,變得鬆弛無力,掃帚打在身上不再像小時候一樣疼痛難耐。
他已有很久不再用巴掌和拳頭,如果不依靠手中的武器,他還能用什麼武器傷害他?
父親已經老了,他失去了能夠制約他的力量,青春不再。
而他長大了,擁有和年輕時的父親一樣強壯的手臂和高大的身材。
“你給我擺這表情是什麼意思!翅膀硬了是吧!能把你老子說話當放屁了是吧!”
啪!眼前一片金星亂冒,臉上火辣辣的疼。
迅速腫起來的臉妨礙了他的視線,不過並不妨礙他看見父親又揮上來的手。
那隻手的動作,在他的眼睛裡無比地緩慢,他發現自己仍然清晰地記得小時候的夢想,記得那時想像著像父親揍他一樣,狠揍父親時那種激動得發抖的感覺。
他一把抓住父親的雙手手腕,用力將他推到牆上去,那個矮小的老人驚慌地掙扎著,卻無法掙脫那雙鐵鉗。
他心裡藏了很多話,非常想一古腦地倒出來強迫他聽。
你看你這樣做不對。
你看我們,我們不是不聽話也不是不努力。
我們知道你的難處,所以我們不調皮不搗蛋不闖禍,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我們也很想尊重你愛戴你,和你握手和你談心,告訴你我們想要什麼,聽聽你對我們的希望。
為什麼你永遠都不會好好聽我們說?我們理解你,你卻何時理解過我們,你難道一點都不想知道,我們姐弟四人想離開家想得要死是為什麼嗎?
但他最後什麼也沒說,多年被壓抑而塑造的沉默性格,讓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爸爸,我已經長大了。”
我已經長大了,你不要再像對待小孩一樣那麼對我。
他以為自己說出那句話時,會帶著巨大的喜悅與快意,就像兒時想像的那樣。
但是沒有。
看著那個乾瘦的老人,感受著手心裡好像一撇就會斷的骨頭,他忽然發現,這個和他朝夕相處的老人,竟是如此陌生。
他是父親嗎?那個年輕、強壯、有力的男人到哪裡去了?
那個緊緊地拉著孩子們,堅定地向他自己目標衝去的男人,已經不存在了嗎?
這個老人是誰?面前的父親……是誰?
隱隱地,他覺得有些心酸。
“我一定要想一些事情……必須想清楚……如果你能幫我……的話……”
她笑了一下。
“那我就把我的手借給你吧。”
她伸出手,握住了他僵直冷硬的指頭。
偶爾他也需要有人像這樣給他一點支援,告訴他充滿荊棘的小路該怎樣面對,而不是像父親那樣,將他粗暴地打罵到寬廣的大路上,連一點多餘的嘗試都不給他。
溫樂灃和溫樂源原本以為,那個搶救徐老最小兒子的,是鄉間哪個破醫院。
他們跟陰老太太仔細打聽後才知道,原來它居然就在本市內,而且是一家在全國都赫赫有名的大醫院。
“這麼有名的醫院,咋會把人治死呢?”
溫樂源百思不得其解地叨叨。
溫樂灃斜了他一眼說:“他是車禍不是生病。醫院又不是神院,讓你不死你就不死,沒了頭也不死……”
“別說這種恐怖的話!”
溫樂源一邊呵斥一邊摸脖子,好像他的頭已經掉下來了。
“你又不是沒見過更恐怖的陣仗……”
他白了哥哥一眼。
這兄弟二人,已經很久都沒有過過朝九晚五的生活,對星期幾的概念模糊得很。直到進了門診部大樓,發現裡面一片黑壓壓的腦袋,和在大家手裡,刺眼地飄來飛去的診斷單時,他們這才發現今天大概、似乎、好像、可能……是星期一。
“好多的人哪!樂灃,我們不如明天再來!”
溫樂源當機立斷地往外衝,溫樂灃反手拉住他的領子。
“這件事越早解決越好,你老這麼怕苦怕累,我們的工作怎麼辦?”
溫樂源嘻皮笑臉地扭動身體,動作相當妖嬈。
“我們的工作是有錢地,那老太婆的工作是白乾活,還要搭進去錢地,這是代價問題,你別混為一談啦……”
溫樂灃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一個倒楣的傢伙“有幸”看到了溫樂源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