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手指頭,一團孩子脾氣。
凌晚不敢肆意輕薄,只把眼睛對準地毯上的花鳥紋樣,用目光慢慢描摹。
幼帝把盤中點心盡數吃盡,跳下床沿走到凌晚跟前,伸手扳起他的下巴,稚氣非常。
凌晚毫不在意幼帝一手點心殘屑,做出柔弱情態,眼波流轉,軟款款道:“凌晚素聞皇上威名,傾慕已久,心甘情願侍奉皇上左右,如若皇上垂憐,便是凌晚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了。”
幼帝原本無甚表情,聽罷這句挑眉涼涼道:“你倒是會耍弄心眼,上一刻還目無君主膽大包天,這會子反倒迫不及待以表忠心,真當我白坐在你對面幾個時辰了麼?”
凌晚滿心委屈,這幼帝不過十有三的年紀,怎這般小心眼記仇,變臉堪比翻書。他不情不願撇撇嘴道:“皇上您既然耳能聽目能視,為何之前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幼帝頭頂彷彿炸開一道雷,頓時心窩翻攪怒不可遏,孩兒面漲得通紅,眉毛幾乎豎到天上,一把薅住凌晚頭髮,揮起巴掌狠狠給他兩個耳光。
他人雖小力氣卻不輸大人幾分,巴掌好似小皮鞭抽在臉上,劈啪作響毫不留情。
凌晚疼得眸中氳出水汽,面上腫脹滾燙,終究不敢逃,只得跪在地上強忍疼痛陪作笑顏,軟言軟語幾乎將這輩子的討喜話兒說盡。
幼帝粉嫩手掌揉搓上凌晚面龐,童音稚嫩,“看不出來嘴兒還挺甜,我深居皇宮難免無聊,把你養在身邊做個樂子,也是不虧!”
凌晚忙不迭磕頭:“謝皇上抬愛。”
幼帝一蹦一跳坐回床上,斜斜瞟他一眼,道:“愣著作甚,快來伺候朕寬衣。”
凌晚如夢方醒,趕緊自地上爬起。
幼帝舒舒適適靠上高枕,凌晚替他脫了襪,雙腳置於自己膝上,輕輕捏拿推按。幼帝年紀尚小經不住熬夜,一番折騰更是筋疲力盡,不多時呼吸均勻平穩,已然入睡。
凌晚悄然放鬆力道,小心翼翼移開高枕將他安放在床上。
幼帝已然睡得香甜,凌晚坐在床沿細細端詳,柔軟的綢緞衣料襯著粉嫩臉蛋,睫毛長而濃密,在眼下投出一圈柔和暗影,彷彿一隻安詳的繭。
宮燈在濃夜中朦朧昏黃,凌晚目不轉睛凝視幼帝的睡顏,恍惚間又憶起他麵皮青白一潭死水的模樣,與此時此刻判若兩人。他心中震動驚疑重重,紛繁思緒堆積在腦海中,糅雜成團愈理愈亂,然而有一種感覺卻愈漸清晰浮出水面,彷彿潮溼霧氣中伸出一隻手,默默無聲扯出一根系著所有謎團的線。
美人成災 二十一
凌晚自夢中醒來,睡眼惺忪渾身無力,口中喃喃喊了聲“秦爺”,伸手摟住身旁那人的腰。
手指所及之處的軀體卻不似以往那般溫熱寬厚,反倒遍體生寒冰涼透骨。凌晚皺起眉頭睜開雙目,頭頂是一片明黃帷幔,長長搖曳於地,他這才想起已身處宮內,忍不住掩面自嘲。
幼帝悄無聲息躺在一邊,面龐慘白印堂發青,軀體枯乾眼瞳無光,一副孩童皮囊殘破得緊。
凌晚皺起眉頭,昨日入睡時小皇帝還好端端皮肉細嫩,怎的一覺醒來又恢復死氣沈沈。
門外傳來腳步聲,過了會兒有人挑簾進來,一身華裳,腰佩明珠,面容清俊,正是昨日大殿之上的男子。
他走近床前一揖身,恭敬道:“皇上,早朝時辰已到,臣來接皇上上朝。”
幼帝躺在床上毫無反應,雙目圓睜,瞳孔擴散,鼻孔氣息綿綿。
男子徑自起了身,動作嫻熟將幼帝抱起,替他穿上龍袍,幼帝面目低垂,肢體僵硬坐於男子臂彎間。
凌晚草草披著衣衫,眼睜睜瞧見幼帝無聲無響被抱出門,清晨時分寒氣尚未散去,他半邊身子凍得發麻,趕緊哆哆嗦嗦摟緊御褥重新躺下。
幾個侍童進來架起木盆,澆上熱騰騰的水,捧著毛巾規規矩矩立在一側。為首的侍童在床前打千兒跪地,樣貌乖巧,眼睛忽閃:“凌公子,奴才們奉皇上的命,伺候凌公子沐浴更衣。”
凌晚靜靜地瞧他,“你叫什麼名字?”
侍童聲音清朗,道:“奴才叫賀桐,自幼跟著爺爺在宮裡伺候,主子若是需要奴才,喚一聲桐兒便可。”
凌晚點點頭,掀開被子坐起,桐兒躬身扶他下床,遞上水盆毛巾伺候洗漱,又命人端來蓮子湯、梅花糕幾樣小點,帶領小侍童們收拾屋子,手腳十分麻利。
凌晚吃罷早飯,讓人撤了碗筷,自己移至鏡前坐下,隨口道:“梳子在哪裡?”
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