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卻無法去證實,只能在殘損的月下看著靈媒古鏡中的自己,揣測著自己日後的命運。
就當我終於能夠微微動彈,掙扎著想要起身時,眼前的琥珀鏡面忽地再一次如水波般漾了開來。千年後的滿月使得幽暗的小屋亮堂起來,細碎的影子拼接成端坐著的殭屍模樣。薛雲閉著雙眼,腐朽的腿邊已結上厚厚的蛛網,月光下的身姿冰冷而愴然。
他已經等了很久;然而我卻知道,這與那千年來的空寂相比,根本算不得甚麼。
“……毅鳴。”聽到他宛如夢囈的低喚,我早已停止流動的血液在一瞬間沸騰了。被鎖鏈銬著的手臂重重地撞向鐵欄,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激動些甚麼;然而當我察覺到他依舊死寂的眼神時,便停下來,頹喪地倒下了。
他看不見我,並不知曉自己苦苦等待的人正透過扭轉時空的古鏡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只是太過孤苦難受,便將靈媒古鏡當成了忠實的聽眾,毫無保留地傾訴著,敘述著。
“你應是見到他了罷?……那個意氣風發的年輕王爺。起初是對仙子的敬畏,再到視之珍物的寵疼,最終是深愛的刻骨;已荒寂了千年的記憶,如今想起卻仍是歷歷在目。”他似是在注視著靈媒古鏡,又似是在透過它注視著我,枯癟的屍唇微微囁嚅著,吐出令我震顫的話語,“其實當千年前的你離開他的時候,我便是悟了——這是一場永無止境的迴圈,我終將以活僵的怪異模樣遇見還未邂逅薛靈王的你,再親自把你送回千年前的自己身邊。”
殭屍與活人的意念不停地交替,無論此時的我是何種形態,都已苦笑著接受了這宿命。薛雲在我離開的時候便知曉了這違背科學與常理的迴圈,卻無力去改變;如此看來,我在這裡一切意圖改變的作為,都是影響著千年後天下格局的正軌。“我不知這可怖的迴圈伊始在哪裡,亦不知你會在這重疊時空的穿梭中去向何處,然而唯一清醒的,便是我與千年前的薛靈王,都愛極了仙子——愛極了你。”
薛雲的聲音低了下去,每個字都彷彿揪在我的心臟。儘管殭屍化的意志已使我再難感到為人時的情緒,可我卻知道,自己正在為這個人深深動容。
是的,在不知不覺中,我也早已愛極。
“……我已惶然不安了多日。”剝落的蜘蛛網從薛雲腿邊分離,他破敗的頭顱動了動,屍手撫上眼前的靈媒古鏡,酸澀悵然地說道,“毅鳴,你見過了我——見過了薛靈王最為美好的面目,還能經受住這最為怪戾的模樣嗎?等你回來了,還會愛我這個油盡燈枯的殭屍王爺麼?”
靈媒古鏡隱約透出悲哀的氣息,我終於知道,因著千餘年的地下生活早已使他變了模樣,他始終把千年前的薛靈王和如今的殭屍王爺當做兩個人看待;甚至,還在嫉妒著此時正陪伴我的,曾經的自己。
“薛靈王與我除卻相同的五官,根本再無一絲相似之處……經歷了他的好,再來看我的狼狽懦弱,縱然有再多情愫,也應是消散得差不多了。”薛雲自嘲般笑了笑,青灰臉龐上乾裂的紋路被徐徐撐開,看上去的確怪異極了。“千年來我沒有一日不在擔憂;你為我開的第三隻眼睛,始終不曾睜開過。當我終於在漫長的歷史變更中等來你口中的中華民國,看到那誤入西山的兩個學生時,麻木的心霎時甦醒;然而下一刻,那驚天的喜悅便被茫然與無措衝散了。”
“白師爺在村中的動靜愈發大了;我怕是再也壓制不住。這個惡人終會被嚴懲,只要身為通天仙者的你回來。待到他真正化為黃泉路上的塵土時,我會去上一炷香,畢竟若是沒有他,我也無法與你相遇。”
“宋志良已被阿香救了回來,好端端的,並沒有被那些幕客化作的怨僵啃食。只要你回來,我便派人將他安全地送回北京;不過作為交換,你須得永遠在這裡陪著我才行。”
……
他喃喃地對著靈媒古鏡說了許多,末了將目光移開,垂頭道:“我是怕極了鏡子。它將你送來,又將你帶走,噩夢般使我焦慮煩悶,卻又時時盼望著奇蹟發生——你像千年前那樣從中走出來了。可到頭來,鏡中孤立著的還是隻有自己,在滿月之夜任那惡人肆意戲弄譏嘲……”
“若你再不回來,這千年的等待,便要淪為笑談了。”
薛雲的話音落下的時候,鏡中隱隱透出另一個人的影。我原本以為那是民國的時空將要消失的前兆,可睜著混濁的眼睛看了許久,發現薛雲還在原地坐著,只是身邊多了個人身模樣的殭屍美人。
明明薛雲還是殭屍的形態,殭屍美人又怎會復原?我遲疑地向身後看去,果然看到了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