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他避入上三重境天,少有出世。時日漸久,那一魄於他似乎並無太大用處,因而一直不曾取回。
也因此,當貪狼找上門的時候,他想了好一會才想起來還有這麼一遭事。
——果然是人老了記性也變差了。
尊天按役鬼的指引下來到約定地點,才發現是在朝陰殿後的仙輪臺前。
貪狼星君站在仙輪臺前,尊天一眼望去。墨髮白衣,玄綾縛眼,倒是真如傳聞中的姿容絕世,周身的寒息濃重,靠得稍近便覺冰寒刺骨。
他眉目實在長得極好,是那種遇見了,但你完全沒法子說出來的美,飄渺出塵,彷彿看多一眼都是奢侈。這種過分的能打動人心的漂亮俊俏,實在是不妙的。
無論對他,還是對別的什麼人。
貪狼感覺他走進,側過身,淡淡開口:“尊天龍帝。”
尊天不覺唇角微挑。這十足淡然冷漠的語氣,倒是跟廉貞像得很。
“九烎帝君可還安好?”
“勞龍帝掛心,九命代帝君謝過。”
尊天輕笑,眉目流轉生情,再打量了他一會,問道:“你是九烎跟令寒的子嗣?”
“是。”
他低喃一句:“昔日令寒上仙一雙金眸豔驚六界,不知貪狼星君又如何。”
他這已是意有所指。
青丘並無以綾縛眼的習慣,相反,青丘狐類最為自傲的便是自己那一雙可勾魂攝魄、交人沉溺的眼睛。就如當年九烎帝君曾異常風騷的宣稱於他雙目之下,絕無叛逆。
貪狼既是九烎帝君之子,想來也是極為看重那一雙眼的。
貪狼聞他此言,神色略微古怪,清冷沙啞的嗓音在寂靜的仙輪臺前,顯得十分清晰。
“九命的雙目,早年時便被人剜去了。”
遭人剜目,該是十分痛苦的事。他卻說得十分平淡,聽不出他對這事到底是個什麼感情。尊天洞察力驚人,卻也沒從他身上發現什麼可供猜想的東西。卻直覺想到天界中那個愛貪狼愛得如痴如狂,恨不得日夜相隨的天喜君來。
……只是早前的時候,也未聽說貪狼星君是個盲目的。
他輕描淡寫:“既是叫人剜去了雙目,星君便去把那人的眼給剜回來。去去濁氣,倒也能湊合著用用。”
貪狼道:“話是如此,九命卻要不起。”
他這話依舊說得很輕,臉上神色既像是帶著一股子驕傲,又像是憐憫,最後還是化歸冰冷。
天樞宮陽明貪狼星君在天界的名聲,是十分無情的。
無心,而無情。
*
貪狼一個失蹤日久的星君,又復出現在天界,自然是要緊事要辦。何況他出現的地方,還是在天界仙神避之惟恐不及的仙輪臺。
仙輪臺下五重天,這五重天下到達的是什麼地方,卻無人知道。因為從仙輪臺上跳下去的,總是大羅金仙,也難有全身而返的。全因這下五重天乃天人二界之間,陰氣最盛,戾氣最重之地。跳下去,不是魔氣侵體,便是魂飛魄散,終而隕滅。
久而久之,此地變成了禁地。
九尾一族最善隱匿之術,況且貪狼手中還有以惑神亂命只能撼於六界的牽星引月鐺。對他來說,確實有本事在這下五重天來去自如。
只是這一層,帝俊不可能想不到。
尊天避世萬年,卻不是不通世事的二缺,他習慣性挑著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兒睨著貪狼,這本是他打量人時慣用的神情。往往被他這樣看的人,心底總會不自主的竦一竦,但這對貪狼卻沒什麼作用。
不論從前往後,就目前,他是個瞎子。
可縱然是個瞎子,亦不阻礙他做任何事。
貪狼在袖中摸索一會,最終摸出了一塊還凝著寒冰的玉琉璃。他分明是看不見的,但尊天卻仍舊覺得有雙眼,在看著他一般。
尊天從他手中接過玉琉璃。巧施了術法解開寒冰,便見那玉琉璃彷彿有了意識,眷戀地蹭了蹭他掌心,嗖一下,沒入他眉心不見。
元靈歸一。
那邊貪狼淡淡開口:“一萬年,幸不辱命。”
這便是尊天當初寄於青丘卻一直未曾取回的五魄中樞。魂魄歸位的妙處尊天還未體會到,隨又聽貪狼道:“龍帝這一魄,本該在七千年前送還。”
“哦?是了,當初吾與九烎,卻是約了三千年後便至青丘取回。
“可三千年之期,龍帝卻未能至青丘。帝君恐日久生變,恰好饕餮路至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