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畢,姐妹幾個又陪著賈母說了一會兒話,有史湘雲再如何都不會冷清。賈母看著歡喜,只是上了年紀禁不起史湘雲這般鬧騰,因此只過了一會兒就讓她們自去玩耍。姐妹們出來到了迎春房裡。前兩年賈政給寶玉請了一位先生,除了逢年過節並生辰,天天要上學的。前幾日推說身上不好沒去,昨兒被賈政叫去訓了一頓,今日不敢再逃課了。
大家玩了一陣,還未到午膳時間,便有賈母那裡的丫頭玻璃過來說前頭來了親戚,老太太請姑娘們過去。
大家心知是金陵薛家的人,整理了衣衫就要出去。唯有黛玉推說要回去換身衣裳,遲些再過去。迎春和探春知道她愛乾淨,未說什麼,只有史湘雲有些嫌她不知禮數。前頭客人都到了,她林黛玉也是來做客的,怎麼還敢擺架子。
黛玉一到自己房裡,就讓紅袖趕緊找一身素一些的衣服出來換上。迎春和探春都是鵝黃色的衣裙,她早起穿的卻是桃紅的。那史湘雲走到哪兒都愛穿大紅的衣裳,她可沒這樣的嗜好。再者她也是客,跟薛家又沒什麼關係,不用這麼眼巴巴的去見。因換了一件藕荷色小夾襖,又喝了幾口鳳姐讓人送來的熱粥,吃了一塊豆沙糕才緩緩而去。
那裡王夫人早引著自家姊妹並侄女薛寶釵跟老太太見禮。賈母見寶釵生的容貌豐美,體態豐盈,兼之舉止嫻雅,便異常喜愛。幾個姐妹見她容貌出挑,竟和林黛玉不相上下,便先生出好感,只不知人品如何,端看日後相處。獨史湘雲因容貌才氣皆不如林黛玉而時常不忿,如今來了個能與之比肩的薛寶釵,自然高興不已,只盼她能將林黛玉的氣焰壓下去,因此對她很是親熱。
林黛玉來時,眾人已經廝見完畢,王夫人領著薛姨媽去了自己院子敘姐妹情,只留下寶釵在那裡說話。薛寶釵見又來一個姑娘,便猜想是林家的千金,來前她母親特特跟她說過賈府的情況,上下一干人等記得清楚不過。這位姑娘可是不得了,這樣的家世門第,讓她忍不住羨慕。若她能託生在這樣的人家,哪裡還用的著整日替母親和哥哥發愁。
那邊林黛玉已給賈母請過安,只聽賈母道,“這是薛家的姑娘,你二舅母的妹妹家的,快來見過。”
寶釵聽這話趕緊站起來,看著她。黛玉笑意盈盈,卻不上前挽手,只頷首而已,叫了一聲“薛姐姐”。她受了父親影響,又讀了這麼多的聖賢書,自然知道士農工商,因此心底頗有些不屑商人身份。儘管有個皇字,也掩不去那股銅臭味。何況如今皇家在黛玉眼裡,也是驕奢腐敗之地。在銀錢上,她可是比她父親還要隨意的。再者往日裡相交的都是公侯將相家的小姐,她外祖母也只說這位是薛家的姑娘,自然不需要給多大的面子。
薛寶釵到底與別個不同,絲毫沒有不忿之色,也頷首叫她,“林妹妹。”心裡卻對林黛玉有了個印象,怕是沾染了書香世家的毛病,孤高自詡,目下無塵,大約是不好相與的。
那史湘雲見林黛玉這樣的態度,十分氣憤,便拉著寶釵繼續玩笑,倒是給寶釵解了圍。黛玉沒事人一樣挨著賈母坐下,見賈母問她剛去做什麼了,便回道,“鳳姐姐好意,給我送了些吃食去,用了兩口才過來。”
賈母假意罵她,“可是又不好生用早飯了,這會兒子就餓了。這樣的習慣,多早晚改了才是。在咱們自己家這樣也就罷了,橫豎廚房裡吩咐一聲也簡便;若是到別人家做客,也這樣麻煩主人家不成?若是不麻煩,只能生受著,於身體卻不好。”
黛玉才要回話,卻被史湘雲搶了先,“是啊林姐姐,你就是吃得太少了,瞧著竟比上回見你的時候還瘦了,難不成竟是家裡不給你吃飯不成?”
黛玉冷笑一聲,這史湘雲愈發囂張了,說話都不帶過腦子的。因不理她,只對賈母道,“原是小時候習慣了,因脾胃弱也不敢一時吃太多,祖母便讓人多備幾餐,一天五頓的吃,聽著怪嚇人的。如今倒比以前強了,不過下半晌添點點心瓜果之類的。今早也不知怎麼了,胃氣上行,因此才不敢多吃。”
那寶釵見縫插針道,“脾胃弱原是該多注意些,不知林妹妹可請大夫看過沒有,咱們年紀小很該早早的養好了,斷了病根。”
黛玉被她這話氣笑了,堂堂林家難不成連個太醫都請不著了?更何況如今進出林府的都是御醫,皇上給的體面,滿京城誰不知道。因說道,“每年都要請御醫看的,也沒說是個什麼正經的毛病,大約是胃口小吃不多而已。御醫也說少吃多餐也使得,不礙事。多謝薛姐姐費心了。”
寶釵聽她竟是請御醫看病,心想果然不可小看了林家,後悔剛才怎的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