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復的記憶一下子湧上來,東林大學食堂前的小廣場上整面牆上的印刷畫、像是畫裡的人的帥氣年輕的陳沐,他偶爾沮喪,而大部分時間都快樂、瀟灑並且無處不在地揮灑青春。
“陳沐……”齊復哽咽著開口——那種在孟信元面前一直被壓抑的苦不堪言的情緒一下子井噴,他衝上前握住了眼前的那人的手腕,“你這麼多年去了哪裡?”
他忘記了陳沐縱身一躍跳下大樓,而是隻問——你去了哪裡?
是啊,在齊復的心裡,陳沐從來都活著。就像是媽媽在他還不懂事的時候對他說,爸爸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旅遊,等你長大了爸爸就會回來看你了。
男人友好而疏離地隔開他的手,“抱歉先生,你的手法是不是太老套?”他用戲謔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齊復,“我以為只有小女孩會幹這種事。”
齊復的手差一點就撫上了他的臉頰,但是被他嫌惡地避開了。
“我說——”他強調著放大聲音,“先生,我不是你認識的人。”
一輛黑色的轎車呼嘯著駛來,穿過過去與現在的時間通道,停在了兩個人的身邊。車門開啟,一個西裝革履地男人下車友好地對齊複道:“齊先生,孟先生讓我送您回去。”這是孫乾。孟信元的助理。
齊復站在那裡,抬了抬眼鏡腳,望著轉身而去的男人——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相像的模樣?
街心長長的廣告牌,像是五光十色的幡旗在招搖。齊復看著閃動的色彩,腦海中又想起那一年他拉著陳沐去市中心,經過一家店的時候,老闆追出來問陳沐想不想做模特,當時那個老闆就指著店面上頭掛著的巨大的廣告牌。
“齊先生?我們到了。”孫乾拉開了後車門對齊複道,“孟先生讓我轉告您,陳沐的家人情況明天會盡快通知您,請您今天早點休息。”
齊復緩緩從車裡鑽出來,點了點頭,人還不能從一些瑣碎的記憶中轉出來——是的,他覺得他進入了一個沒有出口的迷宮。
是他自己設的局,是他自己入的局,又是他自己忘記了出局的路,這一切,都怪不得別人。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木有存稿了,以後就要天天碼字了……淚目……話說,寫不出新鮮梗的人表示真的很崩潰……
☆、第十一章
與閔主任稍稍解釋了一下今天聚會的缺席,齊復拖著疲憊的皮囊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個地區相對比較安靜,入夜以後,行駛的車輛減少,行人蹤影幾乎不見,靜得能讓齊復聽見飯店後面湖水細喘波動的微小聲音。
房間裡燈光全滅、窗簾拉得很密實,齊復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看不見。
他閉上了眼睛,生命力無窮無盡的黑夜,令他無力抵擋。
兒時,他活在沒有父親的陰影裡,但是母親總告訴他父親終有一天會回來,於是,那段歲月算是一段朦朧的帶著期盼的不算太過壓抑的;稍大一些,他發現自己身體的與眾不同,永不能忘的是母親在自己瘋了似的崩潰的時候甩了自己一巴掌,她說,我都沒有放棄你,你為何要放棄你自己?上學的時光,是快樂的,基本上大多數時候同學之間都是沒有性別之分的,他又拼命運動身高一直拔高總沒有引起奇怪的猜想;大學和陳沐的相遇,恐怕算得是這短短的三十三年時光中最美最美的一次巧合。
秋風凜冽的日子裡,有一個與自己一樣高大的男孩子牽著自己的手走過似乎永不會走完的林蔭大道——他那樣的喜歡自己愛自己,不在乎自己奇異的身體,他說,齊復,你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如此簡單的情話,卻能讓齊復面紅耳赤羞不能已,那種類似愛情的情感從某個時刻溢滿了胸腔,一發不可收拾。
也是陳沐,教會了自己性。
齊復想著想著,眼角落出眼淚來,他是幸運的,他一直都知道。
他知道一些和他一樣的身體異樣的人過著怎樣痛苦不堪的生活,而他卻幸運地遇到了一個溫和與善良的人,教會他愛,教會他享受這份異於常人的性。
齊復的手慢慢的撫上自己的小腹。這裡,曾有一個未成形就已經失掉的孩子。
他摸索著開了床頭燈,掏出手機,撥出電話。螢幕上顯示著孟信元三個字。
這是孟信元存進去的,他說,遲早會用得到。
孟信元似乎喝醉了,帶著濃濃的醉意接了電話,聲線低沉並且醇厚,如同千年的陳酒一般,“齊復,睡不著嗎?”
齊復望著橙色燈罩上的一個黑點,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