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不絕的古老歌謠。
被幽禁於此,初時的日子委實難熬。
他數完了星星數螞蟻,數完了螞蟻數臭蟲,可是漫長的日子彷彿沒有盡頭。他只能看著地上的光影拉長、變短、消失,週而復始一遍又一遍。夜晚入睡後,還能聽見腳下的清泉潺潺幽鳴,清脆悅耳,金玉聲振,想必這石室是依山勢建在溪水之上。
蜀山雖然幽禁了景天的行動自由,但對他日常生活用度倒也沒有苛刻。被褥鋪卷,秋衣夾襖都準備得妥妥帖帖,雖沒有大魚大肉招待,但米酒小菜也是每日不斷。
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刻,便有一名面目枯槁,衣衫襤褸的灰袍老者顫顫巍巍地提著竹籃,送來晚餐。景天還記得第一次送飯來時,老人嘴裡依依呀呀地比劃了半天,才讓他明白:“這是給你吃的東西。”
“你不會說話,總會寫字吧?喂喂,老人家,我問你,徐長卿現在在哪裡?”景天攀在窗欞上,熱情地握住老人雙手,使勁地摩挲著:“就是徐長卿啊,你不知道麼?那個整天皺著眉擺著張臭臉,好像別人欠了他八百兩銀子不還的樣子,你們蜀山的掌門弟子啊,你不認識麼?”
老人推開了他的手,搖了搖頭便要走開。
“哎哎,別走啊,求求你告訴我徐長卿在哪裡,現在怎麼樣了?他那個霹靂火爆的師父有沒有責罰他,有沒有為難他啊!喂喂,你回來,給我回來……”
景天對著空氣呼叫了半天,老人卻步履蹣跚頭也不回地走遠。
“蜀山的人,怎麼都這麼憋屈,話也不肯多說幾句。”
第二天,依舊是老人過來送飯,這次景天學乖巧了,他熱情洋溢地打著招呼:“老爺爺,晚上好,吃過飯了沒?要不你陪我一起吃如何,咱們爺倆順便聊聊天嘛。從前有座城叫渝州城,城裡有個英俊瀟灑的小夥子叫景天,就是我了,我是永安當的掌櫃……”
“你會不會寫字,要不我們用筆交流吧,這樣打著手勢很難受……什麼?你不會寫字?你打掃藏書閣不會認字?”然而景天馬上醒悟過來,是了,只有不識字的人打掃那種藏閱秘籍的地方,才是最佳人選。
灰袍老人渾濁無神的眼睛盯著他半晌,又一聲不吭地轉頭走開。
景天毫不氣餒,第三天繼續他的感天動地計劃,從他五歲喪母八歲喪父,孤苦伶仃和茂山相依為命一直說到渝州城巧遇徐長卿,夫妻雙雙把家還為止。老人這次倒也沒有走開,只靜靜地蹲在石窗外聽著景天的閒話家常,每每聽到曲折離奇處,還微微頷首,以示心有慼慼焉。
日復一日。
生活也不是沒有樂趣。這漫山遍野的青山翠竹,每逢晨曦時分,偶爾間會有幾隻小鳥落於石窗之上,跳躍著啾啾相鳴,點綴了景天百無聊賴地囚禁生涯。
一老一少,每當傍晚時分,便隔著石窗無言地交流著,轉眼已到初秋。
“佘伯,今天送飯怎這麼晚?對了,現在蜀山誰暫代掌門之位啊?”
“……”
景天席地而坐,呼嚕呼嚕扒著口碗裡的青菜,衝著石窗笑了笑:“幹嘛這麼吃驚地看著我,你們蜀山多年基業,家大業大,弄個掌門人接任儀式還不遍請五湖四海八方豪傑。我住在這裡這麼久,明天只聽見晨鐘暮鼓,沒見鼓樂齊鳴,便知道肯定是沒選出正式的掌門。”
窗外傳來佘伯的咳嗽聲,卻沒有任何回應。
“我猜啊,必是徐長卿不肯接任掌門之位,蒼古又不放心交給其他弟子,所以現在只能是蒼古長老在主持大局,是不是?”景天放下手中的碗筷,立於窗前,“我知道,因為他答應過我不接任蜀山掌門——他果然沒有食言!”
老人默然著,良久,窗外響起了一個啞然艱澀的聲音,彷彿鐵戈撞擊般撕扯著聲帶,一字一句發音無比艱難:“你,當初,為什麼,要回來?為何,不走?”
景天驚訝道:“你會說話?”
“說,不,好。”老人費力地解釋著。
景天點了點頭,望著蕭瑟的夜空自語道:“為何要回來?他在投崖前心神意亂的時刻,還記得拔出鎮妖劍替我脫罪,我豈能一走了之置他於不顧。清微掌門的傷口真相未明之前,他既不願出賣我又不願欺瞞師門,除了自刎以謝,哪裡還有活路。我當年對他說過,所有的事情做了便是做了,我自有擔當,豈能讓他替我贖罪。”
“所以,你,明知,凶多吉少,也要返回蜀山。”
“他不負我,我又豈能負他!”
佘伯動了動嘴,從胸腔裡吐出了一聲低低的嘆息,終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