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沒說什麼。
景天怔怔地望著夜空,悵惘失神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出去呢?”
“你,不是心甘情願,被囚在這裡?現在,為什麼要出去?後悔了?”
景天不答,只因他想了在地府生死簿上看到的宋印岐名字。過得良久,他幽深的眸中流露出一種沉沉悲哀:“入秋了,我知道蒼古老頭子的身體怕也扛不住太久。再過些日子,蜀山掌門的人選迫在眉睫了。”
果然,入夜,秋風蕭瑟,深山絕壑寒意凜人。
景天睡得迷迷糊糊時刻,只覺刺骨的涼意從石室下嫋嫋升起,透過地鋪青磚慢慢浸入了四肢百骸:“冷……冷……好冷……”即便是裹緊了被褥,那綿綿不絕的寒氣還是遊走於全身經絡。
黎明時分,窗外恍惚間有人影一閃,卻又如葉上朝露,瞬間消逝。
第二日,佘伯照舊提著竹籃顫顫巍巍地來送飯,臨了卻從竹籃中掏出本薄薄的絹冊,抖抖索索地從窗欞遞了進來,放在景天掌心:“這個,給你,給你。”
“什麼東西?”
“給你練,練了,就,不冷了。”
景天心下大喜,匆匆忙忙展開卷軸看了幾眼,但見圖文並存,墨跡蕭疏橫蕩,頗有大家之風。他當下喜道:“佘伯,你看守藏書閣果然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嘿嘿,不管有沒有用,練了打發時間也好。”
“要,好好練,趁著晚上,石泉,最冷的時候,練,好……”
“知道,知道,佘伯放心。”
轉眼已入深秋。
西風凜冽,石屋邊的幾株翠竹早已枯黃,無數枯葉隨著疾風簌簌而落,漫天飛舞著拂過石窗。
景天練這薄捲上的武功,初始不覺得有何妙用,反而練得甚是艱澀痛楚。尤其是到了半夜時分,石屋下寒泉正值最刺骨的時刻,他偏偏不能裹上禦寒的厚裘,只能盤膝而坐,靜靜地行功凝神運氣,真真是苦不堪言,四肢僵冷。
然而,隨著這功夫的層層深入,景天的情況大為改觀。到了半夜,不但感受不到那碧水寒泉的涼意,反而覺得運氣之時,通體舒暢神清氣爽,四肢百骸無比受用。他自從莫名其妙地習練沈澤留下的滅絕之劍後,渾身彷彿蘊了一團怒虐火氣,無時無刻不想著洩去那股蒸騰燃燒的內力。
現在,這門不知名的功夫一練,倒把平日那股焦躁易怒的脾氣秉性也研磨了不少。
一日,又到了半夜時分,景天按照素日的習慣開始運氣打坐。然而,百匯穴上忽然一熱,彷彿有團神秘的氣流遊離於腦中,漸漸散入脊柱。景天大驚,呼吸驟然急促,已是面紅耳赤兩眼翻白,吭哧吭哧地喘著粗氣。
便在此時,悠悠笛聲飄入石室,曲曲折折的曲調清靈婉約,又如遠山幽谷中翠鳥輕啼,端的是神妙之極。
“曲子真……好聽!”
景天驟聞此曲,彷彿當真回到了暖暖春日,眼前有繁花似錦悄然盛放。他躁動狂亂的心境漸漸平和下來,笛聲入耳,侵入五臟內腑,教人說不出的疏通舒坦,周身胡亂遊走的真氣被匯入正途,慢慢散入四肢百骸。
當最後一滴冷汗滴入座下的青石,景天已經緩緩收功,睜開了眼簾。抬眼看看窗外,晨曦的旭日已掛在天際,最艱險危急的時刻已經過去。現在,景天的胸腑、丹田之中似有渾厚氣流湧動,浩蕩不絕,顯見內力又精深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翌日,隔著道石窗,景天喜滋滋道:“佘伯,你知道嗎?昨晚好危險,我差點走火入魔丟了小命。幸好有人在山裡吹著笛子,我聽著聽著就安靜下來,心裡也不亂了。現在我渾身有著使不完的勁兒,你說,這是不是因禍得福啊?”
佘伯微眯著一雙渾濁不堪的昏花老眼,忙不迭地點頭:“好人,好報。”他伸手在腰間抖抖索索地掏老半天,終於摸出了一副鑰匙,封閉的石門被緩緩推開。
“走吧……走!走!”老人連聲催促著景天的離去。
“你放我走?你不怕蜀山事後怪罪於你?”
“他們,商量,放你了,走吧。”
然而,原本是歡呼雀躍的景天卻停下了步子,遲疑道:“佘伯,蜀山地勢複雜,我不認得下山的路。你能不能送我一程?”
老人本已挎上了竹籃準備離開,聞言遲疑了半晌。
“佘伯,你就答應我嘛,人家和你待了這麼久,捨不得嘛,你陪我走走都不行麼?”
老人無奈地點了點頭。
下山的小道崎嶇難行,佘伯走得很慢,景天也走得很慢,兩人從晌午一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