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是討論肉質的時候。”雷諾小聲說,並偷偷擰了弗雷德一把。
蠟燭光在室內閃閃爍爍,簡陋的茅屋內,泥土夯實的地面上正面躺著一個男人的屍體,開膛剖腹,血汙了一地,而內臟不翼而飛的軀幹中間凹進去一段。這個屍體原本被藏在房子一邊的乾草垛裡,被固執的認為裡面有屍體的弗雷德扒拉出來。
雷諾現在的腦子有點亂——明明是死屍卻不會生蟲發臭,也沒有屍斑,感覺就像是血腥的蠟人。這個世界即使是死人也存在著一些異於常理的地方,而村莊裡又沒有類似仵作的職業。要雷諾從屍體上看出什麼,實在是件難事。他本來想和弗雷德探討一下,但是目前這個狀況不太方面——現在他們正被村裡人包圍著,而村長就坐在屋子東面的茶几邊。茶几上的蠟燭將他鼻子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他們一來就出了這樣的事故,兇手一定就在他們兩人之中。”一個布衣大漢這樣說著,眼睛卻充滿懷疑地盯著弗雷德,彷彿已經肯定他就是那兇惡之徒。
“弗雷德的清白我可以證明,”雷諾說,“從踏入村莊開始,他一直和我在一起。當然如果你們不相信我,認為我也是嫌犯的話,我也沒辦法。”
“不,我們怎麼會認為你這樣高貴優美的年輕人是殺人犯呢,”村長握了握柺杖頭,臉上有濃重的慈祥,“但是也許你並不瞭解你的隨從,您出於善心收留了他或者在可怕的人販子那裡買下了他,卻未必能得到他忠心的回報。”
“村長先生,恕我冒昧,我不清楚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村長頓了頓,看看雷諾,再看看弗雷德,“他也許欺騙了您,而您不知道卻反被他利用——這真是太可怕了,也許在利用完您之後,他就會像殺死我的村民那樣殺死您。”
“謝謝,我想我還沒有那麼愚蠢。”雷諾毫不退縮地站著,“如果我真的那麼愚蠢,確實該為此付出代價。”
“你太年輕,根本不懂世道艱險!”這時一邊一個男人忍不住出聲,立刻有人接著道,“我們已經看出了他有些不對勁,而善良矇蔽了你的眼睛,年輕的旅人。”
“我不覺得我的隨從有什麼問題,”雷諾將弗雷德擋在身後,試圖擋住那些突然變得惡意的視線,不過弗雷德比他高大威猛得多,“或者你有什麼確切的證據,我想我會盡力保持客觀地聆聽。”
“這還需要多說什麼呢?”
“你看他兇惡的面相——”
“像是來自深山的強盜——”
“臉上的疤痕——”
“太可怕了!當時一定劃到了眼珠!”
“而且不是農具,一定是兵器的傷痕——”
“一個好人家是不會有這樣的傷痕的!”
“如果他不是被高貴的騎士所傷…”
“那就一定是在惡鬥中受傷!”
“他的牙齒太尖了!”
“我從沒看過有人的牙齒那麼尖!”
“一定是因為他本性兇惡!”
“相由心生——”
“他有兇惡的心!”
“他的頭髮太粗硬…”
“眼神魯莽…”
“凶神惡煞太不失禮!”
圍聚的村民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不,也許更像是大合唱。雷諾聽明白了,他們認為弗雷德是犯人的證據就是他的樣貌,以貌取人不過如此。他也不是就覺得自己瞭解弗雷德,只是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隱隱覺得在弗雷德彪型猛男的外形下,實在有一顆幼稚率直的心。他當然不會因此排除他殺死祖母或者殺死村民的可能,就如同不排除有其他人殺死祖母或者村民那樣。然而所不同的是,他需要知道真相,是因為他想要相信他。
“我想問一下,這段時間有沒有發生類似的事?還是說這位死者生前曾被人仇恨?”
“說到類似的事,”當大夥面面相覷的時候,村長略微嚴肅的開口,“其實最近有家畜,尤其是狗莫名其妙地死掉了。雖然也是開膛剖腹,但是內臟卻還是在的。”
“那麼很有可能殺死狗的兇手,也是殺死屠戶的兇手,因為他能以某種方式「開膛剖腹」——我想,開膛破腹成這樣,應該不是隨便哪個人都能做到的吧?”
“你說的確實有道理……”村長點頭,村民們也跟著點頭。
“那些狗的死除了被開膛剖腹還有什麼共通點嗎?”
“它們都是在夜晚死的。”村長想了想說,“其他的也不記得了,因為屍體都被儘早地處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