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我講。”深知好友脾性,一步連忙安撫好友,他本無意隱瞞天子,只是偶爾也想學學年輕人裝神秘的語氣,見天子額冒青筋,明白他被那些自視甚高的貴賓給惹到心情欠佳不宜再吊其胃口,遂坦言道:“是有關小滅的事情。”
“好事?”瞧他眉開眼笑的,天子直覺猜道。
“嗯。”頷首,一步將吞佛打電話偷偷告訴他的秘密與天子分享。“昨天早上小滅從機場回來時,還一臉鬱悶地跟我說,他缺乏靈感所以沒有將壓軸的素描成功畫出來,要我們取消那個安排。”
“這我知道,剛才碰面時他有跟我提到。”但觀襲滅那張懊喪的臉,天子頗為心疼,知道他不願讓自己和一步失望卻又無法如期完成畫作而感喪氣,便拍拍他肩要他放鬆心情別介意此事,本來他和一步對這個安排抱持的態度便是隨緣,畢竟襲滅可以發展的空間還很大,根本不需要急在一時。
“其實小滅畫出來了,吞佛說小滅把作品寄放在他家,他故意騙我們是想給我們一個驚喜。”
“所以……畫在你手上?”吞佛既然打電話通知一步,一早應也將畫作暗渡陳倉交給一步安排。
“不,畫作吞佛帶進特別展覽室裡了,他要我們裝做不知情,免得掃了小滅的興,一切交給他佈置處理。”
“聽你的意思,你也沒看過那張畫?”
“當然,吞佛說他也沒看過,小滅把畫作包得很嚴實,說我們沒看到之前他不能看,吞佛還說就是因為小滅這麼堅持,他才會故意把這個驚喜先透露給我們知道,算是小小回敬小滅。”對襲滅和吞佛特殊的往來之道一步已熟悉非常,倒也見怪不怪了。“雖然吞佛沒看過,但他說小滅對這張畫作很有信心,”瞥見天子清豔麗容浮上一層隱憂,一步輕道:“你不要擔心,就算真的沒有畫得很好也沒關係,小滅還這麼年輕,進步空間很大,雖然評價不好對你公司可能比較過意不去,但對小滅來說卻是一次難得的寶貴經驗,天子你一直鼓勵他不也是為此?”
“我擔心的不是畫不畫得好的問題。”心頭隱約有股不安盤據縈繞不去,卻說不上來是什麼。
“那你擔心什麼?”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喟嘆。
“你大概是太累了,精神太緊繃才會心緒不寧。別想了,這事就交給吞佛處理。對了,你不是說旱魃先生也會來參觀?怎麼還不見人影?”旱魃是現今畫壇上資深的油畫大師,年前一場意外使他右手癱瘓無法再執畫筆,他於是改走油畫評論一途,收藏有古今許多珍貴名畫,本身亦兼任國外著名美術雜誌總編輯一職。
“先前他有特地傳簡訊來說會晚點到……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去門口等他。”旱魃是與會貴賓中少見的知禮節的名人,不少人臨時不來參展也不會通知自己,只有旱魃還提前知會自己這天他會晚到。
“需要幫忙嗎?我跟你一起過去。”
“不用了,你去看看小滅,要他以平常心面對不要太緊張。”迅速說完,人已消失眼界。
※
密閉的展覽區裡,襲滅靜靜地看著一步與天子的作品,眼眸逡回覆雜色彩。這些油畫每一幅都充滿了生命力,兩人的風格迥異易辨卻都同樣搶眼誰也不遜色於誰,若說自己在繪畫上尚欠缺何種特質,那就是他的畫作沒有屬於自己的色彩,單獨看或許亮眼,但與其他畫作並列,他的作品缺乏顯著的辨識度。
對於自己作品上的缺陷,襲滅很是明白,也多少憂慮過這個問題,但他無從著手改進,輕籲,襲滅的眼光膠著在一幅風景畫上。
站在襲滅背後好半晌,那道偉岸挺拔的身影委實令一步望得痴傻,一種分不清是感嘆抑或欣慰的情緒油然而生,一步緩緩靠近襲滅,啟口道:“這張是我大三那年畫的,渡頭餘暉灑落海平面,非常絢爛奪目,只要見過一眼那樣的景色,終身難忘。”
“用色十分大膽,分別以金澄、墨綠、靛藍,呈現不同距離不同受光程度的海水,每一種顏色都很濃厚鮮明,卻又恰到好處地相融而不互斥。”
“呵……以前唸書時,你父親總愛開玩笑,說我是‘普皮魯骨’。”
“……普桑派和魯本斯派?”普桑派與魯本斯派是十七世紀末法國對立的兩大油畫派流,普桑派著重素描與構圖,強調理性思維,魯本斯派則偏重色彩運用。
“正是,他說我兼長兩派,不過這是你父親恭維的玩笑話,我在還沒接觸這些理論前就一直維持這種風格了。”
“我想……”停頓了會兒,襲滅將目光調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