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直勾勾地瞅我?
難道說,被催眠的是我……?
我花了兩分鐘咀嚼這句話的意思。等終於明白過來,竟被嚇得一把扔掉手裡的煙,噌地站起身往後退了兩步,冷汗當時順著後背就下來了。
……被催眠的是我?
這種三流小說裡都沒有的扯淡情節,今天讓我趕上了?
我把額頭抵在被我選來遮蔭涼的那棵大樹的樹幹上,下意識地咬自己的嘴唇。
有這種念頭事情就麻煩了。一旦我開始懷疑自己有可能被催眠,就沒有辦法確定哪些事是真的,哪些事是假的,剛才一切的推理都要推翻重來。最嚴重的情況,可能今天這次會面根本就不存在。
不能再想了。我用腦袋在樹幹上狠狠撞了一下。
不能再想了。
再想要出事。
我到路口攔了一輛計程車,坐到車裡空調冷風一吹,總算鎮定下來。
看來今天這次見面,唯一可以確定的結論是——這小鬼有特異功能。
得說特異功能是個很好用的東西。當一個人遇到一切無法解釋的現象,基本上都可以用特異功能來解釋。
它的缺點是,這樣解釋完了,除了能讓人心裡有個形而上的著落,其他都等於完全沒有解釋。
無論如何,我現在對這小鬼有特異功能這一點,深信不疑。
出租司機是個四十來歲面板黝黑的漢子,問我去哪,我想了想,從包裡的案卷影印件中找出李桂梅家的地址,跟他說去這裡。
我就不信這個邪,一個人有特異功能,兩個三個都有?嫌疑人會催眠,證人也會?你不讓我查,我偏要查清楚!
司機在後視鏡裡瞟了我幾眼,抽了張紙巾遞給我,“老弟啊,擦擦汗,看你從看守所裡出來臉色煞白,是見了什麼凶神惡煞的殺人犯給嚇成這樣?”
某種意義上,還真是凶神惡煞的殺人犯。我苦笑著搖了搖頭,接過紙巾,“大哥,我能抽根菸麼?”
“行啊。”他說,還主動把我這邊車窗開了一半。我也沒客氣,從懷裡掏出煙點上,吸了兩口,直接把菸灰彈到車窗外。其實我沒什麼煙癮,只有問題想不清楚才會求助香菸,像這樣一根接一根抽,除了今天,大概只剩期末考試通宵複習時有過了。
“看你的樣子,像是律師?”他問。我忙擺手,“不是不是,我是大學生,學法學的,現在在檢察院實習。”
他一聽我是學法學的,就來了精神,跟我攀談起來。說什麼司法腐敗啊言論不自由啊小老百姓生活很辛苦啊,從釣魚島說到中國免外債說到重慶□□,這兩年的社會熱點問題都說得頭頭是道。我邊聽邊附和著,心想有人說出租司機都喜歡聊政治,今天終於見識了。
這樣聊著我心情也漸漸放鬆下來,琢磨著小鬼的兩句話,忽然就想問他:“大哥,你說,有什麼東西是不知道沒事,知道了就很危險的?”
他想也不想直接答道:“腐敗啊。那些大官們誰誰貪了多少錢,要是讓你知道了,你還能有個好?”
我一想確實是這麼回事,可職務犯罪我理卷時也接觸過,小鬼這案子怎麼看都跟徇私舞弊貪汙賄賂沾不上邊,就繼續問:“還有沒有別的呢?”
“別的嘛……”他這次倒仔細想了起來,半天才答:“你別說,還真有一個,就是鬼。”
我一愣,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個答案,“鬼?”
“就是啊,鬼這個東西就是,你要是看不見它,它也不來找你,它專找那些能看見鬼的。我老家村裡有個孩子就見鬼,三歲時爹媽下地幹活,回來他說在炕上看見他太奶了,爹媽嘀咕他太奶早死十幾年了,但聽他仔細一說還真像他太奶。後來長大了專門看那些《聊齋》啊之類的書,20不到生了場怪病人就沒了,村裡人都說是讓鬼給勾走了。”
他嘆了口氣,“你說這鬼奇不奇怪?我要是鬼,想吃人肯定挑看不著我的下手啊,找那些能看著我的不是更容易讓他給跑了麼?鬼偏不是。看不著鬼的都平安無事,能看著的反而容易糟。”
這個邏輯非常奇怪。假設這世上真的有鬼這種東西,那只有極少數的人見過鬼,到底是因為他們有特異功能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還是因為鬼只找了他們,並沒有去找過別的人,這個問題是無法回答的。相對大眾化的觀點是,極少數人見鬼,是因為鬼只找上了這極少數人,而不是滿大街到處有鬼只有這極少數的人有火眼金睛能看見它們。
但他這麼一說我馬上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