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和毛毯,把枕頭塞到他腦袋下面,再為他擺正手臂的位置,毛毯則放在腳下,等夜裡涼了再蓋。
他好像真的累了,我做這些的時候,一直都沒有醒。
小鬼不起的話我也沒了吃飯的興致,隨便吃了一點把其餘的都直接塞進了冰箱了事。再回到客廳的時候小鬼的臉轉過來一點,他面板非常白,跟漆黑的頭髮配在一起顯得尤其乾淨,眉頭卻好像一直微微蹙起。
客廳只有一把雙人的沙發,小鬼躺上去就佔滿了,我便靠著沙發在地板上坐下來,開啟電視調到靜音模式,找了個電影默默地看著。房間裡極安靜,就只有電視機微弱的電流聲和我身後小鬼輕輕淡淡的呼吸聲。
後來我也睡著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我在夢裡,終於見到了“白景皓”。
不是我身邊十五歲的小鬼,而是那個金代初年的女真勇士,鷹王冢的壁畫上所畫的人。
至此為止,“白景皓”這個人對我來說始終僅僅是一個抽象的符號。他生於金朝建國之前的女真部落,神秘,強大,被人們所傳頌。這一切聽起來,與其說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倒更像是某種盲目的崇拜的臆造。人們需要的僅僅是一個被捧上神壇的偶像,一個虛無縹緲的精神寄託。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有血有肉,名叫白景皓的這個人。
夢中的白景皓與那幅壁畫所描繪的意氣風發的樣子全然不同。那時他頹然跪倒在地上,深深地弓著腰,頭埋在雙臂之間一動不動。我站在他的身後看著他瑟縮的脊背,心裡驀地一陣發冷。
那個樣子只能讓我想到一個詞:悲痛欲絕。
我這一輩子說短不短22年,一直都過得極為平庸,從沒經歷過任何大起大落。對於一個處在這樣的悲慟中的人,坦率地說,我並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李瀟對我所說的白景皓和蒲陽溫的那個不清不楚的故事中,似乎從頭到尾,白景皓都在單方面地受到傷害和背叛。一個人面對這種情況時正常的感情是什麼呢?憤怒?仇恨?或者原諒和寬恕?甚至我也想過,也許白景皓才是卑鄙險惡之人,因為對蒲陽溫不忿,才編造了這些故事詆譭他的名譽。
然而我全部的想象,都沒有包含這樣的場景。那時的他看起來就像是因為自己所犯的錯而失去了生命中極為重要的東西,無比悲傷、懊悔、而又自責。
我已經記不清楚這是第幾次夢到超出我實際認識的事了。其中的每一次,都和白景皓有關。
我走過去繞到他的面前,想試著安慰他幾句,結果話都卡在嗓子眼,怎麼也發不出聲音。這種體驗我在做夢的時候常常會遇到,一般都是把自己急個半死之後才會醒過來,發現自己其實是在做夢。
但我很快就發現,這一次有微妙的不同。
我在夢中有很清醒的意識,身體卻不受大腦的控制。就像在看一場第一視角的電影,我雖然置身於故事的場景中,實際上卻是徹頭徹尾的局外人。
如果我是透過別人的眼睛看到了這段記憶,看到了白景皓,那我所借用的這具軀體就是——
此刻我對自己的好奇甚至大過了對面前的白景皓。我想低頭研究一下自己的裝束和身材的時候,這個身體竟不受我的控制自己動了起來。
那種明知道動的人並不是我卻又確實是“我”的感覺特別違和。我能感覺到“我”極為緩慢地蹲下身體,望著白景皓被長髮遮住的臉頰停頓了一會,像是輕輕嘆了口氣。
然後“我”俯身抽出了他掛在腰間的劍。
我對古代民俗完全沒有研究。以我從一些武俠小說或電視劇中得到的粗略印象而言,似乎佩劍是中原漢人的風俗,北方少數民族則更多以刀作為武器。而白景皓通俗地說就是女真族的獵人,跟劍這種東西更是不搭得很。
單刃為刀,雙刃為劍。那確實是一把劍。
那把劍造型很奇特,劍格只有一半,劍柄的形狀也很不完整,雖然材質是某種金屬,外形卻像是古樹虯結的根莖。從劍柄的長度看來,這很可能是一把雙手劍。
單說造型上的奇特之處已經能夠看出這把劍並不尋常。“我”顯然也對它很感興趣,拿在手裡端詳了半天,末了還舉起來揮了幾下,架勢讓我這個外行看,還真像那麼回事。
等到“我”玩得盡興了,便又繞到白景皓背後。
那時我忽然明白了這個“我”想要做什麼。
不行,不能這樣……
我拼命想要扔掉那把劍,但五個手指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