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追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便已來到城門口,放眼望去,那道士業已走出城外。
吳邪生怕他就此離去,只急得放聲大喊:“前面那位道長,請留步。”
一連喊了數聲,卻不見那道士回頭。吳邪大急,一面提氣飛奔,一面“仁兄、兄臺、好漢、少俠”地亂叫,直把心裡能想到的稱呼都叫了一遍,那道士卻像聾了一樣充耳不聞,只管不停地往前走,眼看著都離開城門數丈之遠了。
正在無可奈何之間,耳聽得路邊一人說道:“請問小哥,你這蓮蓬怎麼賣?”卻是有個小販挑了一擔蓮蓬正在吆喝,吸引了路人前去問價。
吳邪正喊得沒了詞兒,聽了這一聲,立刻不假思索地喊道:“前面的小哥,請留步!”
也不知是這個稱呼叫對了胃口還是他終於反應過來叫的是他,那道士居然真的停住腳步回過頭來。
吳邪心中一喜,幾個起落到了他面前,也顧不上擦一把臉上不斷落下的汗珠,開口便問:“請問道長是否在城裡買了一匣暴雨梨花釘?”
那道士面無表情地盯著他,良久方才微微地點了點頭。
吳邪拱手道:“不知道長可否割愛,將此物讓於在下?”
那道士沒有說話,甚至動都沒動,還是冷著一張臉盯著他。
吳邪只當他是不願,又道:“想必道長是有要緊用處,不如這樣可好?在下略通機關術,自信能做出幾種不遜於暴雨梨花釘的厲害暗器,便是軍中用的蹶張弩、神臂弓也仿得出來。只要道長說明用途,在下必能選出更為適用的傢什……”
尋常人聽到這裡便能明白他的意思,允與不允也該給個說法,但面前之人卻像木雕泥塑一般,任憑吳邪說得口乾舌燥,依舊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這城外不比城內,連個遮陽的屋簷都沒有,吳邪追著他跑了半日,早已熱得汗出如漿,背後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溼答答地粘在身上很是難受。那道士又是油鹽不進,憑他說出大天來也是那一個表情。好在他並沒有要走的意思,只是十分安靜地站著。
吳邪拭去額頭上的汗水,心知要做成這筆生意並不容易,這裡又不是個談判的地方,於是眼珠一轉,計上心來:“道長若無急事待辦,不如隨在下回城裡,找上清淨地方好好商談一番。”
那道士眨了眨眼睛,似是思索了片刻,又點了點頭。
吳邪大喜過望,自告奮勇在前面引路。
二人尋了一個茶館,開了個雅間坐了。吳邪是世家公子出身,出手自是不凡,明前的獅峰龍井用虎跑泉水泡開了,根根茶葉直立於水中,形如雀舌,一色碧綠,清香撲鼻。
吳邪渴得狠了,草草吹了幾下舉杯就飲,燙得直翻白眼,卻又礙於生人在場不便失態,忙乾笑了兩聲掩飾,口不對心地說道:“好茶,道長請用。”
那道士聞若未聞,微仰著頭看著茶館的屋脊出神,對面前的人事物一概視而不見。
吳邪順著他的目光也仰頭一看,眼中所見只有半新不舊的大梁,毫無出奇之處。不由得心裡尋思莫非這人出家前是做木匠的?否則怎能盯著這平平無奇的房頂看得如此專注。
又等了片刻,那道士的眼睛像是被那根大梁黏住了,連眼珠都不曾轉上一轉。吳邪心想這樣乾坐著也不是個事兒,只得勉強笑道:“在下吳邪,還未請教道長在哪座寶山修行,法號如何稱呼?”
那道士動了動嘴唇,開金口吐出三個字:“張起靈。”
吳邪端著茶杯的手一僵,心說我可是問了兩個問題啊,您就回三個字這算怎麼個意思?這張起靈究竟是山名還是法號?要是山名怎麼從來沒聽說過,要說法號怎麼還有名有姓的?可他現在有求於人,就算有天大的不滿也得暫且按下:“哈哈,原來是張道長,幸會幸會。您看,那暴雨梨花釘……”
姓張名起靈的道士終於把目光從房樑上移下來,在他臉上掃了一下,又轉了回去。
吳邪捏緊了拳頭,強忍住想要揍他一拳的衝動,繼續陪著笑:“條件您只管開,無論財帛還是東西,只要您開出價來,大家總有個商量。再不濟您就把它借我幾天,我保證原封不動地還給您。”
“……”
“……”
“……”
“……小哥,成不成的您好歹給句話啊。”
“你帶我去找一個人。”
“啊?”
張起靈端起已經放溫了的龍井茶抿了一口,又重複了一遍:“帶我去找一個人,回來,東西就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