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臉認真都不像在說笑的樣子,便嘀咕了一聲“他孃的胖爺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隨後將碗裡的酒喝了,也說了兩句吉利話,復又說道,“小哥你可得報上年紀,拿出個憑證來,不然胖爺我可不輕饒。”
張起靈默默把碗端起來,略一思索後說道:“若是張家樓內的文書記載無誤,我便是張啟山之子。”他頓了頓,又說,“芸娘腹中那胎兒應就是我,今年已四十有三。”
胖子正夾了一塊滷牛肉要往嘴裡送,聽了這話手中的肉“啪嗒”一聲落在桌上,張開的嘴卻無論如何合不攏了:“你……你說什麼?”
張起靈只顧著喝酒沒有說話,吳邪接道:“小哥說,他是張大佛爺的兒子。”
聞言胖子把一雙眼睛瞪得銅鈴也似,“乓”地一聲將筷子拍在桌上,拍案而起:“到底怎麼一回事,你們兩個給我說清楚!”
張起靈喝完了酒,抹了抹嘴,一五一十將他那日與吳邪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胖子垂首聽完又坐了回去,嘆道:“你既將此事告知,可見也還拿我當個兄弟,胖爺我就不和你計較。如此說來,你是要去那張家樓裡找自己的東西?虧了小吳還提心吊膽猶豫許久,生怕得罪了九門各家。”
吳邪生怕他再追問下去壞了氣氛,忙擺了擺手道:“大過年的,這事不要再提。今天既然是除夕,咱們總不能就這麼吃喝守歲,總得找點樂子。”
胖子嘿嘿一笑,又從懷裡摸出一把東西:“這還用你說?胖爺都準備好了,你看這是什麼?”
吳邪探頭一瞧,見是五個木骰子,一面塗黑畫著牛犢,一面塗白畫著雉雞,當下心中有數:“胖爺這是要賭一把麼?可現下我身上沒帶著錢,恐怕……”
“你們都是有身家的人,胖爺也不怕你們賴賬,沒錢只管欠著,日後再還也不遲。”
歲夕聚博,謂之試年庚,銀錢的輸贏不過是小事,賭的便是來年的運勢。吳邪見張起靈沒有拒絕,自己也多日不曾玩了難免手癢,便擄起袖子就要擲頭一把。
“等一下,”胖子握住他的手腕,“咱們可說好了,不許用武功,也不許用機關,輸贏全憑運氣。”
吳邪笑道:“這還用你說。”說罷便將手中骰子擲於桌上。
三人也不執意於輸贏,就著桌上的酒與吃食玩了幾把,一時呼盧喝雉聲聲不絕。也是胖子運氣好,一手下去總有幾個“盧”,贏得最多,吳邪次之,多少也贏了幾次,唯獨張起靈手氣太背,一路輸得慘不忍睹,有一把竟擲出個全白的通賠。
胖子喜滋滋地笑道:“小哥,再這麼輸下去,恐怕你爹存在張家樓裡的那些財寶都該歸我了。”
張起靈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不知是當真不在意,還是根本沒把心思放在上面。
一直賭到月上中天,外面傳來一陣陣“噼啪”脆響,左右鄰里都開始放爆竹了。雲彩興沖沖地跑進來,拽了三人就往院子裡走。
阿貴點了一隻大爆竹,紅彤彤的火光沖天而起,伴隨著巨大的爆破音炸開,綻放出點點星芒。這彷彿是個訊號,整個村子沸騰了起來,到處都是爆竹炸裂的轟然巨響,萬山齊應,聲若霹靂,震耳欲聾。
雲彩到底還是孩子心性,看得興起了便從阿貴手裡奪過火摺子,叫嚷著要放編炮。胖子自告奮勇幫她把長長的麻莖整理好,在院子裡團了一圈。燦爛的火花從引線的盡頭處飛濺而出,照得不大的小院亮如白晝,雲彩和胖子就像兩個長不大的孩子,圍著那掛編炮又是拍手又是大笑,幾乎就要跳起舞來。阿貴站在一旁笑得憨厚,這個老實的莊稼人大概並不清楚女兒青澀而懵懂的感情,可他還是笑著,為這佳節,為這團圓。
吳邪就在這一片辭舊迎新的爆竹聲裡和張起靈並肩而立,那人臉上的神色還是淡淡的,墨黑的眼中映著金黃色的火光,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似乎這些熱鬧這些喜慶這些歡聲笑語都屬於另一個世界,根本進不到他眼裡心裡。
吳邪心中一痛,不由自主地就去拍他肩膀:“小哥,不要擔心。”
話一出口又覺得有些不妥,他壓根兒不知道張起靈在擔心什麼,黑瞎子也沒和他說明白,就這麼幹巴巴的一句話,連他自己都不信,卻又怎能安撫得了張起靈?
吳邪嘆了口氣,正想再說些什麼,卻見張起靈轉過頭,盯著他看了片刻,嘴唇開闔不知說了句什麼。
爆竹聲劃破漫漫長夜,吵得根本聽不清。吳邪有些心急,踏上一步揚聲問道:“你說什麼?”
張起靈抿了抿嘴,沒有說話,飛快地探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