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糕推到他面前:“你餓不餓,我叫他們給你送點吃的來?”
“我用過午飯了,不必。”陵越捏起一片薄薄的糕點,入口即化,綿軟悠長,清甜的口感中依稀有水果香。
“鳳梨?”
“暑氣未消,我讓廚房試著做了幾道新花樣。此處不比江都,沒有經驗豐富的點心娘,我只好親自教他們。”
“親自教?難道——不是親手做?”
善於執劍的手正執著新一塊糕點,卻不急於送入口中,陵越低頭仔仔細細看那糕點上精細漂亮的花紋,幾乎可以斷定就算是尋常弟子也無法雕出這樣複雜標準的紋路,除非是很瞭解,嘗過許多遍,且有一雙靈巧秀致的手。
歐陽少恭被他一口道破也不尷尬,他天生聰慧,琴川、江都等地的上好吃食皆熟悉得很,若是按照多年渡魂的資歷來算,細細數一遍江都老字號綠豆糕的發家史也未必不可,加上很容易與做糕點的小姑娘混熟,所以如果親自上手,練習幾次便也能做得個九成相似。
白色的糕點被人從容嚥下,斯人唇色很淡,但是咬一下,就會泛出更濃的色澤,若是咬得狠了,還會更豔麗。
桃花眼眸眸光一轉,歐陽少恭截住他又欲去取雲片糕的手,莞爾道:“你既知道是我親手做出來的東西,那便不能白吃。”
陵越手一頓,這是哪來的歪理?
他舔一舔嘴唇:“你想幹什麼?”
歐陽少恭笑意更深:“你不明白?”
身體一路被人攬到床邊壓下去,側榻本就狹窄,滾兩滾就能滾到床下,藕色的薄被上繡著優雅的蘭芷花紋,他一身天青色衣衫散落開來,像倒下的一柄修竹。
淺藍色的髮帶被人拆開把玩在骨節分明的白玉指間,陵越唸了幾遍清心咒抿唇看去,桃花眼眸線條婉轉動人,漆黑如墨的瞳孔像蒙了一層水色的光,有人生來風華絕代,一顰一笑俱能旖旎生姿卻不顯佻達,或遠或近皆成畫意,像一道浮世光塵中幻滅的影子。
他眉峰蹙起一點,美好的東西往往觸不可及,有時候即使是近在眼前,也會令人生出下一秒就要消逝之感。
只因他還不能完全懂他。
因此會患得患失,沾染上與修道相違背的普通人的慾望。
鼻息交纏,唇齒廝磨,細膩的觸感清晰明瞭,一次比一次更加深刻地印在心上,形成永生永世無法擺脫的魔咒,歐陽少恭意欲加深這個吻,驚喜地發現他居然很配合,所以氣氛好得讓雙方沉醉,衣帶摩擦加快了幾分血流速度,身體開始微微發熱。
歐陽少恭低頭去吻他耳後根,一手攀到五色芙蓉花葉枕巾上扣住他手指,收緊,合攏,聽著那人有些不穩的喘息沉聲低笑:“願與君……春風一度。”
蝴蝶骨猛然繃起絕豔的弧度,陵越一個翻身半起扶住他的肩,短短一時竟如此意亂情迷,清心口訣好像悉數餵了狗。
方才的樣子……著實有些丟人。
兩人面對面靠的很近,歐陽少恭揣度他眼中惶恐,面上拂過了然意。
你像一個蹣跚在求道途上的不幸弟子,一邊妄想順遂了心意感受那紅蓮業火般熾烈的愛戀,將一顆心滾滾燒灼,另一邊又因為修道的底線苦苦掙扎著忍受愛慾的折磨,如同一隻折頸的鶴,在三千色相面前難以擺出高貴從容的姿態來。
多麼矛盾的痛苦。
“陵越……”他溫柔了笑意伸手觸碰那人眉眼,清潤眼眸眨了一下,長睫毛搔過手心紋路,有一絲不自然的逃避味道。
罷了,我想要的也不止這些。
“午間容易犯困,你剛趕路回來,先休息吧。”
陵越一怔,眼角帶笑的青年已經從榻上起身坐回了書案邊,依稀有淺淺藥香縈繞鼻息,方才兩人糾纏得過頭了,自己衣衫領口也沾了他身上的味道。
他偏過頭,當夜花滿樓,那人也是一襲白衣,滾邊的金色恰到好處地襯托出一位浮世貴公子的優雅儀態,不知迷了多少人的眼,那樣的煙火盛會,他高臺落坐,調子華麗中暗合悽清——比那年琴川燈會所演奏的還要悽清,只是周遭氣氛太熱烈,很快就將那一點曲中寒意掩蓋了。
那時的陵越還不足以懂得,他抱著宵河倚欄聽他彈曲,只道這人奇怪得很。
紅塵三百劫,一劫一傷不饒人。
安神的香將欲燃盡,門外老樹下暗處長了墨綠的苔蘚,小蟲在上頭爬了幾步又跳到別處,能往高處飛的鳥雀長著豔麗華羽,長尾巴一翹一翹地隨著覓食的小碎步上下招搖,尖短的喙在草叢裡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