啄去,夏季,有茂盛的草和豐富的草籽。
陵越是被夢境中的琴音喚醒的,他正做著花滿樓那一夜燈火繚亂的夢,夢中沒有穿金邊白衣的年輕公子,沒有價值千金的明前茶,沒有那人字句誠懇深情的告白,沒有直接道破的愛慕和迴避,那天江都的老闆娘請了從京城來的另一位教坊名伶,座上彈琴者不是他,可是曲調為何熟悉至此。
他睜開眼,眼神一瞬有些空,直到意識到耳邊琴音沒有斷絕,才下意識地尋聲轉頭,看到那把純陽琴,還有詩一般絃歌千載的琴銘。
歐陽少恭手指起伏按上瑩然絲絃,微笑道:“你睡得有點久,我就叫你起來了。”
陵越點點頭,下榻洗了把臉,在他身邊坐了一會兒,覺得有些寂靜,忽道:“我去練劍。”
歐陽少恭揚眉,習武者動作輕便快捷,須臾功夫就取了劍回來,天墉城執劍長老鑄劍天下一絕,宵河劍身典雅修長,哪怕是不聲不響地放著,也似一段湛然冰雪,賞心悅目。
陵越說是練劍,其實也是舞劍。
微風庭院中有名貴花種的香氣,歐陽少恭指下變調,曲意忽而錚然起來,鏗鏘似有萬里黃沙、大漠冰河,一瞬間又見江南小雪、春暖花開,那人手中劍尖如游龍驚鴻,數千劍花光影在空中挽起,簌簌的葉子飄落下來,凝著凜然劍氣。執劍者身姿優美得像在跳舞,陵越出手向來一擊必中,不打花腔,歐陽少恭見過他的身手皆是乾淨利落,磊然如松,此時見了這般複雜絕妙的劍法,不由生出三分喟嘆,君子舞劍,可靜可動,只是陵越作為一名執劍為天下清的修道者,他更喜歡挑選適合自己的招式。
陵越一曲舞罷,後背只出了一層薄汗,若不是聞聲心動,他更習慣在清晨時習劍。
不過到了這裡之後因為某人早上經常賴床所以會有些延遲。
“陵少俠好劍法。”歐陽少恭撫掌而笑,看著他將宵河重新納入劍鞘,眉梢眼角還帶著凌厲之色,清正眉目間容華灼灼,不可逼視。
幾乎能想到多年以後,天墉城新掌門會是怎樣教世人傾倒的丰神氣度。
“什麼時候吃晚飯?”
“嗯?”
“有點餓了。”
歐陽少恭不由自主笑:“你不是用過午飯了?還吃了雲片糕。”
“吃得少。”他別過臉,沒吃幾片就被人扯到別的地方去了。
歐陽少恭瞄一眼他線條清晰的下頜頷首道:“果然你回了一趟天墉城又瘦了許多,也罷,這段時間至少可以將養回來。”
小小一張方桌布在院中,腳下層林鬱郁,山嵐漸生,金烏西沉,暑熱消退,天色愈發層錯多姿起來,因此飯菜雖簡單,也頗得意趣。
陵越夾了一筷子玉米炒蝦仁到他碗裡:“也不知屠蘇他們怎麼樣了。”
“千觴已去接應,估計過不了多久就可以回來。”歐陽少恭拎起飯勺,又給他添了一碗飯。
“少恭,我已經吃飽了。”
“那就喝點蛋花湯。”
作者有話要說:
☆、六十五
陵越一連喝了幾天蛋花湯、銀耳蓮子羹、杏子茶之後,尹千觴終於帶著四個長途跋涉的人回來了。
月靈花遞到自己手上時,歐陽少恭注意到少年希冀的眼神,溫和笑道:“屠蘇,你放心,我一定儘快煉好漱溟丹。”
稍顯清冷的眸子乾淨得似乎看不到塵埃,但是比之數年前又多了一種沉澱下來的穩重氣質,茫茫紅塵,從積雪的高山上下來的少年逐漸成長,將天性中的善良凝練成一份帶著責任感的溫情,藏在冷漠的外表下面。
他會有牽掛,會有不捨,因此如果他想要守護那些他所珍視的東西,他就必須要學會犧牲。
方蘭生一步一步牽引著襄鈴從眾人面前經過,口裡唸唸有詞:“小心,小心……”
“待會我就過去看看。”歐陽少恭拉住方蘭生道,見總角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
“哎呀我就知道少恭最好啦!”
“少恭哥哥,襄鈴只是受了點小傷,休養一段時間就會沒事的。”小狐狸眨巴著一雙玲瓏漂亮的眼睛,嘴角隱隱約約有酒窩閃現。
歐陽少恭微笑:“那我讓他們給你做一碗骨頭湯。”
“我要雞湯!”
“襄鈴,骨頭傷了就要喝骨頭湯。”
“我不管,我就要喝雞湯,還要吃肉包子!”
……
兩個人爭吵著走遠了,歐陽少恭一一指點著安排了住處,見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