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緊那件衣服,心頭混亂一片,猜不透那個人的用意。既然已撕下溫情的假面具,又為何要花力氣救自己?
“你到底……”葉孟秋喃喃自語,神情茫然。他本是恨不得將他殺之而後快,然而此刻對方若真的出現,他卻摸不準自己是否真能果斷出手。
原來還是放不下他,仍舊盼望著奇蹟出現。如果他能把東西還回來,如果真有什麼苦衷和誤會,只要他能解釋……葉孟秋環顧四周,不見人影,只有一個包裹放在洞口。走過去拆開一看,卻是那塊雪頂上的千年寒鐵。
他登時呆住,過了良久,才漸漸回神。
“這是什麼……這算什麼?憐憫?補償?對一個被你欺騙之人的施捨?”葉孟秋雙眼發直,捧著那包裹雙肩不出顫抖,“很好……好啊!柳風骨啊柳風骨,你當真恩怨分明,不愧為霸刀之主!”
他仰天大笑不絕,聲音嘶啞,到最後幾不成聲。一摸臉上,觸手濡溼,已是淚流滿面。
“你既如此大方,我又豈能拒絕好意?”他漸漸止住狂態,唇角浮起的微笑冰冷,極盡陰狠,“今日對天發誓,我葉孟秋有生之年,定要讓霸刀名望掃地,再難翻身!”
說罷抱起寒鐵,在風雪中大踏步下峰,再也不曾回望一眼。
山石後轉出一個人,怔怔地看著他消失的背影。良久,一聲長嘆。
傷痛與惆悵,伴隨著眼角那滴清淚,一併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中。
緣盡情斷兩相忘,徒留愛恨終不絕。
葉孟秋歸家之後,再不提柳氏與霸刀之名,只潛心修煉劍法與鑄造之術。大唐神龍元年,他在西子湖畔大興土木,建立藏劍山莊,門派武學以劍氣交換操控重劍與輕劍,獨特驚豔於世。
柳風骨依舊獨身行俠江湖,他為人瀟灑仗義,狂放不羈,期間結識了女劍俠公孫盈。二人惺惺相惜,英雄紅顏共闖武林,一時傳為佳話。
西湖葉氏實力日益雄厚,鑄造之名直逼霸刀。兩大家族一南一北,逐漸成對峙之勢。兩家雖無明爭,私底卻是較勁不止。對於這種暗流衝突,雙方家主卻從不出面應對。兩人似乎默契一般,互相避而不見。
有好事相熟者前去探詢,柳風骨只是搖首不答,而葉孟秋則是一聲冷笑。
於是流言四起,同行相輕,新興勢力和百年世家自是水火不容。久而久之,竟有不共戴天之名。
或許本該如此,一個朔北河畔,一個西子湖邊,原就是毫不相干的人生軌跡,縱有一時的交疊,終是要分道揚鑣。
大唐景龍三年,風雲迭起,江湖主勢力易位。這一年霸刀山莊如期舉行揚刀大會,卻拿不出寶刀呈現,失禮舉動震驚全場。數日後,藏劍山莊以佩劍御神為彩頭,同樣發下劍帖邀請高手品劍。此劍長三尺三寸,重六十六兩六錢,傳言乃是西湖湖底所藏古越國寶劍,劈金斷玉,鋒銳無匹,又經千年隕鐵重新煉造,端的是出鞘驚四座,天下難尋求。經過三天的比試,最後公孫盈以半招險勝劍聖拓跋思南,成為大會最終的贏家。此戰經由隱元會傳開後,一時間被江湖津津樂道,武林子弟莫不神往。
自此,藏劍山莊名動天下。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還有幾個番外,交代下莊花,三爺還有護法等人的事,以及兩位老人家暮年重逢,待LZ慢慢搞起
☆、番外一 葉英篇
劍冢山谷的草地上,小小的身影跪在那兒已有一個多時辰了。
少年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生得雪膚花貌,冰肌玉骨,此刻正一臉專注,凝目深思。忽然間跳起身,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歪歪斜斜揮出幾招花式,卻是全然不成章法。他並不氣餒,跪回原地繼續思考,時不時比劃兩下,就這樣反覆不停。
冷不防旁邊有個聲音嘆道:“雖有悟性,但不得其法,便是再練十年也無用。”
少年收起招式,扭頭望去,見說話的是一個身著青色長袍的陌生男子,約莫四十歲上下的樣子,此刻正看著自己,目光中頗有惋惜之意。
他心中驚訝,面上卻不動聲色:“敢問尊駕何人?”聲音鎮定不失禮數,盡顯大家風範。
中年男人露出讚賞神色,微微一笑:“萍水相逢,何必知曉姓名?”他環顧四周景緻,低聲感慨:“舊地重遊,這四季靈谷倒是一如往昔。”
少年更是奇怪,聽對方話中含義,竟是對此地十分熟悉。劍冢是自家重地,除了父親和自己兄弟,也只有直系幾個親屬方可出入,連山莊一般弟子都不得資格,更遑論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