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尋歡指尖輕顫。
這隻用來發出小李飛刀的手,原本是任何時候的穩定的。
現在卻停不住這種顫抖。
他早應該想到,他從葉氏夫妻那裡帶走葉開,花白鳳不可能不收到訊息。既然有人得到了訊息,那麼訊息便有走漏的可能。
一個不懂武功的葉開,和一個作為小李飛刀傳人的葉開,對某些人而言,天差地別。
誰下的手?馬空群?丁白雲?
連魔教中人也有可能。
李尋歡品嚐過無數次後悔的滋味,沒有一次比如今來得更苦澀。
他本不該離開葉開。
李尋歡捏緊了那張小紙條,又取過飛鏢認真打量了一番,最後施展身法,以最快的速度趕回聚煙樓。
房內的擺設還是老樣子。
那個把自己埋進被子裡小孩卻不在了。
冰糖葫蘆的紅色糖衣化開了,由白瓷襯著,像是一種傷感的意象。過去葉開拿這小孩子的玩意來示好,他沒有一次拒絕過。現在李尋歡站在桌子旁,苦笑了一下,拿起那串還剩一半的冰糖葫蘆,慢慢吃了起來。
山楂裹著糖衣,不酸,也不甜,苦得要命。
***
李尋歡如今也不過二十,在江湖上的朋友實在不多。
不過就算是他三十歲時,朋友也還是遠遠沒有敵人來得多。
尋找葉開的事情透過李作樂,最後拜託給了念容。為此侍郎大人不得不與長公主殿下時時討論蛛絲馬跡,商量救人事宜,倒是拉近了不少彼此的關係。
突破出現在三天後。
原本被送往尼姑庵的林仙兒消失了。
李尋歡聽到這個訊息,徹底坐不住了。馬空群亦或丁雲白還好說,葉開在他們手中,可以成為應對花白鳳的一個籌碼。而林仙兒則不同,就從前的黑歷史來看,她心思惡毒,為人眥睚必報,葉開又是前幾天明明白白找了她的不痛快。此女若同上輩子一樣,葉開只怕凶多吉少。
他實在已經有些後悔自己的心軟。
緊接著長公主調動的大內密探,把搜查的重點轉移到了林仙兒身上,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時間很快到了二月十五,春闈分三場,這是最後一場。
李尋歡讀的書就算沒有全部忘光,也已經沒了用三天時間對付春闈的興致。
李作樂送他到貢院,只說:“葉開若有了訊息,我絕不瞞著你。現在,只望你還記得父親的遺願。”
李尋歡勉強一笑,還是進了會場。
考題倒是出乎意料,大概是由於這回考的是最後一場,與上一世不同,題目只有一個字:仁。
為何仁?
仁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如何把握仁愛眾生與婦人之仁的區別?
李尋歡執著筆,久久不能寫下一個字。這個題目考的何止是學問,更是他李尋歡的一生。
他苦笑,落筆,開篇四字:仁者無敵。
這是他在同上官金虹決鬥時秉信的道理,也是他多年來向葉開灌輸的道理。
為了這個道理,他拋棄了林詩音,散盡了萬貫家財,流浪關外十年……也正是因為這個道理,他得到了一生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對手,以及最好的徒弟。
人是如此,國家又何嘗例外?
***
空氣裡有淡淡的香氣,大多數人聞著這種味道,心情都會變得很愉快。
葉開卻是個例外。
他不僅不覺得愉快,反而覺得噁心。
女人的聲音清冷,像是冬天奔流的山泉,大多數人聽到這種聲音,心裡都會覺得很享受。
葉開的確是個例外。
黑布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眼中滿是厭惡。
“要不是李尋歡帶你進了京城,我還不知道花白鳳那個賤人竟然把白天羽的孩子掉了包。”
葉開神色冷淡,卻是笑了笑:“林仙兒告訴你的?”
“誰讓你那麼蠢,跟著李尋歡,也不知道藏藏鋒,叫人一查就查出來了。”女人感到很得意,她原先送林仙兒去楚閣,不過是為了鍛鍊林仙兒勾引男人的手段,沒想到卻是真真實實釣到了一條大魚。
“你速度倒快。”
“想要保命,就要快。”
葉開嘲笑道:“你還怕死?”
女人呼吸一滯,上前一步,揮手就給了葉開一記耳光,狀如瘋癲:“我當然怕死!你娘那個賤女人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