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名義上只是他的侍妾,卻更像是他的妻子。
縱然同床異夢,縱然明爭暗鬥。
但除你之外,還有誰配坐在我身旁。
多年前,讓“夏家的醜老姑娘”進入雷山,並不是一時心血來潮。如果不是那一個意外,相愛也許不太困難。
只不過,這世上沒有如果。
隨後趕來的葉尤之和魚先生看見這副景況,都有些呆了,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夏小年輕輕伸出手去,合上了夏明珠的眼睛,還很細心地撫弄了一下她的臉龐,似乎是努力讓她死去的模樣更有尊嚴。
然後,挺直了身軀,卻垂下了雙眼。
一字一句地道:“巫族長有權處死任何一個侍妾,宗族無權過問,我這就告退。”
夏家的下人們皆是滿面悲憤,只等夏小年帶頭質問,不料夏小年卻說出這番話來,不由面面相覷。
夏家的人原本就不瞭解,更不信任這個十餘歲的孩子,現如今更多了幾分輕蔑之意。他們只知道夏明珠為了這個侄兒是何等苦心孤詣,不料他竟如此涼薄,叫人寒心。
但他的的確確是夏家最後的血脈,他們唯一的主人,除了聽從之外別無選擇。
夏小年很慢很慢、但儘量平穩地走回了他的椅子。
坐下,然後吩咐道:“起身。”
抬椅的下人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
夏小年十分尖利地喝道:“起身!”
夏家的隊伍緩慢地開始行進,維持著宗族出巡的慣有速度,有條不紊。
好似方才發生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
巫行雲若有所思地望著蜿蜒離去的夏家行列,在原地呆立了半晌。
葉尤之突然道:“你發什麼呆?”
這話實在逾矩,巫行雲眉頭一皺正要怒斥,只聽得魚先生答道:“我與他相處了也有幾年,絕不曾想這孩子如此了得。”
這才回過神來,原來葉尤之是與魚先生說話。
巫行雲輕咳了一聲,吩咐道:“我在這裡等著,你們處理好夏明珠之事後,讓巡行儀仗趕緊跟來。”
巫行雲平素並不十分重視禮儀規矩,說話辦事也極少出爾反爾,方才他既然吩咐不需巡行,葉尤之自然已是交代下去,此時聽得他又悔改,不免有些錯愕,但還是立刻回答道:“是。”
巫行雲自言自語地低聲道:“他是像模像樣的夏家大家長,我總也得是個像模像樣的族長才是。”
葉尤之和魚先生把夏明珠的屍身抬起來的時候,巫行雲最後看了一眼夏明珠的臉。
閉上雙眼之後,死人的面容也顯得安寧祥和不少。
咋一看,甚至像帶著微笑。
死亡並非結束,勝負依舊未分。
何不笑待終局
選嗣大會的準備儀式並不十分複雜。
祭天行法只是過場,不過為了眾目睽睽之下的一次驗證。
雷山的族長和西江寨所有宗族的大家長飲下血蠱之酒,指天立誓。
族長髮誓將以祖制擇嗣,絕無私心偏袒。
大家長們發誓將聽從選嗣結果,自家孩童生死不論,不得異議。
嗣童需提前穿好合乎儀式的衣衫,等待家長們盟誓完畢便立刻出發。
這本是很簡單很明確的流程,對夏小年來說卻有一點麻煩。
魚先生建議他換下大家長的禮袍,直接穿上嗣童的罩衣參加盟誓,以免耽誤了出發的時辰,夏小年卻一口回絕道:“既是先行盟誓,我自然該先以夏家家長的身份出席。”
其餘嗣童還有六七個,眼見夏小年衣衫華麗莊嚴,十分神氣地與他們叔伯輩們舉杯同飲,心下本就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待家長盟誓完畢,又得眼睜睜地等著夏小年一人更換衣衫,愈加憤憤不平。
嗣童罩衣為極厚實的麻布所制,兜帽口、袖口、褲口都有多根系帶,穿著極其不便。夏小年身上有傷,行動更是緩慢。魚先生見狀,連忙幫夏小年穿著。
有嗣童質問道:“魚先生,我們都是自己穿著,為何魚先生要幫他的忙?”
魚先生巧妙回道:“各位並沒有請我幫忙,我自然無從幫起。”
待夏小年穿著完畢到了嗣童行列之中,魚先生一轉身走開,他身旁幾人便故意推搡,一下將夏小年擠倒在地,跌了個狗啃泥。
夏小年穿得如蠶蛹一般,一下爬不起來,立刻放聲尖叫。
魚先生從前頭奔回來,問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