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行雲點頭道:“你如此機警周到,我怎麼會怪你——哎,你帶的這兩個人,我似乎都沒有見過,是夏家人?”
也難怪他問起,因這侍女實在是瘦得稀罕,簡直就是像乾柴一樣的身段。瘦成這樣,居然還能讓人覺得十分秀麗,可見本該是個美人。另一僕從除身量十分修長之外,相貌倒是並無惹眼之處,低眉順眼,一副做慣了下人的模樣。
夏明珠不慌不忙道:“回稟族長,他們兩個是夏家的侍女小豐和下人陶石。選嗣大會就在近日,小年總是要避嫌。況且若是選上了別家的孩童,小年再呆在雷山也難免不便。於是上次祭祀回來,我便自作主張留下了他們二人,幫小年打點些用品,過幾日便陪同小年回夏家去。”
巫行雲聽得一呆,半晌道:“此事我並不在意,你倒是考慮得周全,如此也好。”
夏明珠點頭道:“那我便帶他們幾個下去。”
她也全不對方才之事多作周旋,立刻施禮告退。
只是走開幾步遠,夏明珠突然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十分地不經意,好像只是確認身後的小年有沒有跟上來而已。
其實也不必如此作態,因為她已經與留在場中的人無關,沒有人會注意她。
不,還有一個人!
夏明珠捉著那個人盯著她的眼光,微笑著向她點了點頭。
果然如此。
巫行雲道:“王公子可把在下需要的藥草採齊了?”
王憐花彎下腰,將地上的藥簍拾起,仔細往裡看了一看,笑道: “採是採齊了了,不過——幸甚幸甚,沒有教林女俠劈成粉,還能用。在下這便給族長熬藥去。”
巫行雲吩咐道:“魚先生、雁先生,你們二人陪同王公子煎藥去罷,之後送到我書房來。林女俠,你們二位辛苦了,今日已無事請二位幫忙,二位休息便是。”他說了半天,也並無隻字片語提起林紅蓮方才欲下殺手,削去斷情花之事,自管自轉身而去。
雁先生瞪大眼睛,望望他離去的背影,再望望林紅蓮冷然的表情,張口結舌。
林紅蓮收起劍來,對他揶揄一笑:“雁小先生,聽說你只是身體不會成長,於心智並無妨礙?我看也不見得。”
等她帶著林鏡花去遠了,雁先生才想明白她話中的涵義,登時氣得滿臉通紅,口中嘰嘰咕咕地咒罵起來。
他一個人唸叨了半天,卻沒有半點應和,覺得有點奇怪,於是停下來看魚先生,打算責備他的不講義氣。
卻發現魚先生一直就站在那裡,用一種極其古怪的眼神看著他,見他回過神來,方才和緩了臉色,嘆了一口氣,又對他笑了一笑:“走吧,小雁,王公子都站在這兒等半天了。”
王憐花善解人意地笑道:“這麼點功夫,我想巫族長不會在意的。在下自然更不在意。”
雁先生十分不滿地挪動了腳步跟了上去,覺得心裡充滿了疑惑。
族長的態度很奇怪。
小魚的態度也很奇怪。
每個人都很奇怪。
他煩躁地搖了搖頭,想起了他的小朋友夏小年。
雖然他跑出花園求援的舉動也有些奇怪,但他不過是個孩子,在情急之下任何奇怪的舉動都有可能發生。不像那些真正的成人,每一個舉動,每一句言語,彷彿都意味深長,好像說出來是專門為了讓人頭痛。
成人。
他看著王憐花的背影,伸手比了一比,十分憂鬱地想,他只到他的胸口而已。
他看著王憐花拎著藥簍的細白手指,指節處泛著一點粉色,小指指尖處仍有些嫣紅,昨日那一下確是打得狠了。想到昨日,他便情不自禁地從他小指的指尖,想到袖口半遮的手腕,再由著昨日的記憶與想象,一路往上,再一路往下,縱橫他美妙的肢體。
那真是漂亮到幾乎完美的身體,如果沒有那條煞風景的疤痕。
如果自己的身體能夠長大,不知道是不是,也可以擁有這樣好看的身體。
他想得如此投入,以至於完全沒有注意到,魚先生時不時轉頭看向他的,憂慮的目光。
雁先生懷著一肚子的惆悵跨進巫行雲的書房的時候,巫行雲正在聽雷山執事葉尤之的彙報,於是連忙一腳又退了出去,在門外通報道:“族長,藥熬好了,請您先用,小魚陪著王公子在收拾針炙用具,稍候便來。”
巫行雲放聲道:“且先等等。”
又對葉尤之道:“尤之,你先把剛才的事情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