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唯雖看不見這大千世界,卻擔心他起夜沒了光亮,應是剛剛被他驚動,於是特意點了燈卷著自己被子等他。
“我先回了,你自便。”
李言笑遠遠看他背影,漸漸走遠,拖了一條腳印,映在火光下。
卻是走不出一條路來的。
李言笑叫言笑,勢必能言擅笑。
從白秋池小白公子在自家的庭院裡面,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便記住他輕飄飄的如雲笑意。
和輕飄飄又拆不穿的如霧眼神。
他整個人也輕飄飄的,如個不羈如風風流天下的人。
那日卻是個細雨綿綿的夏日。
他坐在小空山深鎖處白虎家的粉牆上,浪蕩著兩隻腳,抬眉抱拳說:“這位小公子,可是白虎家的小少爺,幸會幸會。”
仍處於孩童時候的小白公子,抄起腳底的一塊兒小石子兒,便朝他打了過去。
李言笑曲膝從地上坐起來,揉著泛紅的額角,甩著背後蓬鬆的白色尾巴,濺了灰黑泥點。
“狐狸?”小白公子居高臨下,靜靜看他,雨早打溼了他的肩膀。
李言笑點頭,雨線也交織在他的眼前,一切都情不自禁飄忽了。
“陪我去挖蚯蚓釣魚?”小白公子試探伸出一隻手。
李言笑不知不覺拉著,輕忽一笑。“好啊。反正區區在下除了活著,便一事無成。”
小白公子只覺當時言笑,轉眼百年,那隻狐狸……卻還是那個樣子順眼一些。
狐狸將自己滿滿塞在小林懷裡,頭擱在他肩膀,啃著他的後領兒,一邊嚼地津津有味,一邊半睜著眼睛,有一搭沒一搭地打量不遠處蘇唯。
蘇唯的客人前腳兒走了,他便後腳兒補上,撲過去叼蘇唯衣角。
撒嬌,耍賴,舔手指,孩子樣試探蘇唯的底線。
蜷起來也能擱在腿上,揣在懷裡。不像大山貓,總有些分量,當個貼身愛寵,硬是傻乎乎也笨重了一些。
也有小婦人問蘇大夫的,“您這小圍脖哪裡買的?”
蘇唯笑嘻嘻,小白公子少有地插進來胡說八道:“小空山裡擔著簍子賣狐狸皮的獵戶,不知道是哪個,下雪那天碰上的,非要塞了這件麻煩東西給我們,它便巴住我們不走了,哼。你要就拿去。”
小婦人眼睛亮閃閃,“真的?”
蘇唯從小狐狸嘴裡拔出自己手指,按按它鼻尖,微微笑,“莫真聽他說,這是隻真的小狐狸。”
小婦人摸摸自己手上一小顆翡翠的戒指兒,低了低眼,嘆口氣,掀了棉門簾出得門去。
哎,就算是遇見了那個好獵戶賣好狐狸皮,自己個兒家的吝嗇郎君不曉得會不會解下錢袋來。
小狐狸“哼唧”一聲兒,不滿地又往蘇唯懷裡鑽鑽。
小白公子大手一揮,提了它後頸的皮毛,遠遠甩到小林的背上。
“吱!”
小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起了那把灰灰土土的大蒲扇。
“砰咚。”
哈,這小子……是不是偷偷練了什麼吸星大法咬月神功?小白公子疑惑皺皺眉。還是背地兒裡拜師學藝,不眠不休,一手暗器早就使得出神入化天下無雙。
一眨眼,銀白的玉面狐狸變了結結實實半隻灰狐狸,肚皮朝上仰在地面上,半空飄來飄去無數小鳥兒小顆星星小灰塵。
小林將蒲扇遠遠扔到一邊,蹲□子,對著軟綿綿的小狐狸左摸摸右摸摸。“我……那個……我……
這個……不是故意的。”
“痛……不痛?”小林自己的眼睛裡,先勻出了兩泡淚,晃晃蕩蕩就等著小狐狸“嘰”一聲,就正好落下來。
小狐狸回過神來,莫名其妙看著膽兒比雞蛋還小,眼睛比兔子還紅的小林,對他左捏捏,右捏捏。
乾脆哀哀怨怨翻了個白眼兒,眼一閉,氣一抽,頭一側。
“別啊!”小林驚天東西一聲叫,喊得小空山冬眠的大熊都在夢裡皺了下眉齜了下牙,想起來拍他一爪子。
蘇唯急急忙忙問怎麼了怎麼了。
小林坐在地上,舉起乾乾淨淨的棉衣袖子,抹抹溼漉漉的眼睛鼻子。“先生啊!狐狸……被我拍死了啊!”
地上小狐狸的腿輕輕抽了一下。
蘇唯撓撓頭,“大花……”
小白公子閒閒拿起胖肚兒茶碗,喝兩口熱薑茶,拖了長聲:“死,了。”
小林“哇”一聲又哭了,抱起地上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