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人間的平衡之境喚醒,從少年身上脫離——但是它真的會歸依於他嗎?
維琴秋徐徐地問,“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那是他的原形,難道還會反噬於他嗎?
哈拉蘭布沒有回答,“得有人在冰燭燃盡之前帶他出來。他不是瀕死之人,雪谷不會容他長久待在裡面。”當年瑤薇恩維奧雷拉能在雪谷沉睡二十年,是因為他始終停留在生死之間,那方生方死的靈魂流露著雪谷最愛的氣息,絕望而又妖嬈。但蕭攖虹並不是那一種人。
“帶他出來,否則雪谷會吃了他的。”他嚥下那一句,維琴秋和歐金紐卻從他眼底看得清晰——說不定,也會吃了我們。
萊努察的聲音輕輕傳來,“藥塔御使德拉加阿德里安維奧雷拉求見。”
維琴秋似笑非笑地一回頭,“進來。”
德拉加慢慢走進會客室,對著三塔師匠行下禮去,維琴秋笑了,“德拉,幹嘛?”
“請讓我來。”
“唔?”
“請讓我陪勳爵大人進入雪谷。”
“喲,”維琴秋揶揄地看一眼歐金紐,笑問,“為什麼?”
德拉加沉默一下,輕聲說:“願有幸擔此重任。”
歐金紐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哈拉蘭布看了看這對無論臉孔抑或神情氣質都陌生的父子,搖搖頭,“你是想知道小寶的原形嗎?”
德拉加撐在地上的手指微微發抖,他控制著聲音平靜,“只是想為師匠大人們盡一點力。”
哈拉蘭布和維琴秋對視一眼,後者輕輕點頭,哈拉蘭布無奈一笑,“你想好了嗎,德拉?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吧?”
若是別的卓根提斯,也就算了,立下這樁功勞,目睹過蕭攖虹的原形,至多不過是入手一個龍牙會或刑塔的高位。但是你的話……替蕭攖虹擔這個責任,無疑等同一個接受未來尊主之位的承諾。
德拉加深深埋下頭,“我知道。”
直到登上藥塔頂樓,德拉加依然在思考埃米爾不久之前的反應,那平靜得有些過分,他只是輕聲問了句,“你真的要去?”
德拉加點頭。埃米爾死死盯著他,水銀橋死後,他的身體似乎一點點健康起來,或許也因為他用了那顆骨珠……無論如何,他看上去幾乎又是那個眉高目圓的漂亮模樣了。
“你去吧,沒有個結果,你總是不能放心。”
他伸出手,在德拉加手腕上點了點,德拉加一眼看見他手腕上盤著條細細的銀色小蛇,禁不住皺眉,“這又是什麼?”
埃米爾伸出手給他看,那條蛇僵硬而冰冷,細看才發覺是條捲曲的堅硬藤蔓,卻不知為何變成了銀色。
德拉加狐疑地看他一眼,轉身而去。他知道雪谷興建是在藥塔,百多年前就是這樣,而三塔師匠已經蒞臨。
蕭未瀛等在前代藥塔師匠御用的書房裡,身邊陪著的是霍雷亞和格拉齊安,蕭攖虹被帶走時,他清楚看見格拉齊安微微皺了一下眉,自己那向來任性不顧忌的侄子這會兒卻帶點故意似的,走了幾步又兜回來,當著眾多長輩、一票卓根提斯和德拉加的面,在格拉齊安臉上響亮地親了一下。
蕭未瀛差點笑出聲來,他盯著格拉齊安看,那孩子照舊面無表情,一張娃娃臉卻漸漸變了顏色,終於從黝黑裡透出緋紅。蕭未瀛慢慢在沙發上坐下,雖然提心吊膽,臉上半點不露。維琴秋沒同他細談過雪谷,他也並不想知道太多,但總有什麼在心頭縈繞不去。是前幾天發生的那件事……附在阿梅代烏身上,三番兩次想要置蕭攖虹於死地的那個人,究竟是誰?是活著的人嗎?
霍雷亞閒閒地說:“聽說最近山裡出了點東西。”
他的遣詞有點古怪,蕭未瀛微微一怔。
“有小孩子說,看到豹子在山間出沒。”他加重語氣,“黑色的豹子。”
蕭未瀛微微蹙眉,“夜巡組怎麼說?”
霍雷亞搖搖頭,“沒怎麼,耶拉已經安排他們加強戒備,提防不要讓野獸闖進來傷人——話說回來,這山裡還有野豹子?如果真是山裡的毛團,我倒想順手逮回來玩。”
蕭未瀛微笑點頭,剛想開口,霍雷亞忽地變了顏色,視線投向窗外。蕭未瀛一回頭,表情頓時消失。深褐色晶亮雕花窗板已經收起,血一樣濃稠的乳色液體從窗子上流淌下來,像銀白色的雨水,渾濁成一股股粘膩深沉的暗流,覆蓋了房間裡幾扇窗子,那雪潮一樣的液體——姑且以為是液體吧,鋪天蓋地,沉重而又靈活,明亮而又深厚,比起水流,更像某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