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獸潮熱腥甜的舌頭,一下下舔舐著骨塔的外壁。
“……什麼東西。”
他極緩慢地起身,那半個問題省略的部分所有人心裡都自動替他補完——這和蕭攖虹有關嗎?那孩子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他們太過全神貫注,以致忽略了角落裡微弱的“咯咯”聲。
蕭未瀛輕聲驚呼,“格拉!”
男孩不知何時倒在地氈上,身體僵硬扭曲成S形,抽搐得不能自已,那奇怪細碎的脆響竟然是他骨節打顫的聲音,他像只被撕掉了翅膀的蝴蝶,醜陋而又可悲地扭曲顫動著,痛苦卻是真實的。霍雷亞俯身想抱他,指尖剛觸及他身體,他就痛得一頭撞到了牆上。
牆壁上的雪色潮水仍在蔓延,彷彿隨時可能湧進房間,整座骨塔如被雪崩籠罩——如果那是真的,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就如同晶白閃電,剎那劈開了所有人心頭的迷惑與恐懼。
格拉齊安在地上掙扎了一會兒,突然直直地跳了起來,蒼白眸子睜得大大的,在因為窗外銀潮瀰漫的詭異奇景而顯得陰暗的房間裡,他看上去就像個娃娃臉的殭屍。
連一點預兆都沒有,他一步就跨到窗邊,對著關得死死的窗扇一頭撞了上去。玻璃長窗譁然破碎,男孩翻出窗外,那個姿勢詭異得完全不像人類——瞬間之後,房間裡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翻掠出去的姿勢像一條正在飛行的蛇,就在跳出窗子觸及那股幻覺般危險銀亮潮水的一剎那,利齒、尖爪、鱗翼陡然盛放。它從濃稠膩白的水流中探出身體,像一隻自洶湧岩漿中生髮出的史前巨獸,扭轉了長長頸子對牢天穹發出一聲高亢嘯叫。和之前那聲不知何處而來的嘶叫不同,這是維奧雷拉人聽慣了的龍嘯,沉鬱而驕傲。
霍雷亞撲到窗邊,伸手就抹了把淌下來的液體,那液體銀雨一樣不住洶湧而下,掛滿屋簷,卻入手即滅,竟是螢火般的幻象。他臉色漸漸發白,輕聲叫,“侯爵大人。”
蕭未瀛攥緊手指,“發生了什麼?”
“這是血。”
藥塔雪谷,骨塔的月門與蛛巢,都是師匠之尊才能操縱的秘術,但除了蛛巢可以依靠師匠己身之力掌控,剩下兩樁都需要三塔師匠聯手傾盡全力才能完成。二十四宗系中最傳奇那一支——能夠獨力開啟月門的那一支原本就人丁稀薄,最後一位嫡系傳人過世後,月門已經失傳多年,而今骨塔繼承的月門秘術,充其量只能作為重建雪谷的引子,更沒辦法抵達傳說中“時之橋”和“地之階”的境界。
三塔聯手才築造出的雪谷幻境,這會兒竟然被活活撕了開來。
滿座皆驚,霍雷亞當機立斷,一把抓住蕭未瀛,“侯爵大人,您得跟著我。”
蕭未瀛聰明絕頂,一點頭跟著他狂奔而去,頂層大廳橡木門緊閉,龍牙會守在門外,霍雷亞喝命,“開門!”
幾名手下撲通跪倒,“大人,這門打不開!”
蕭未瀛一拉霍雷亞,“格拉。”
霍雷亞會意,衝到走廊長窗邊仰頭上看,骨塔粗糙巍峨的石刻外壁上,那銀色的水流仍活了似的迴圈流淌,無始無休,雪色潮水中,一隻純黑的龍昂首伏著,雙翼伸開來緩緩扇動,正逆流而上,像一艘幽靈船自下而上在銀白瀑布中游走,筆直逼向塔頂。
蕭未瀛低聲問,“那是格拉齊安嗎?他化身出來?為什麼?”
霍雷亞呆了半晌,忽然苦笑,“小寶。”
他是為了小寶。
“……你知道龍會被什麼吸引嗎,侯爵大人?”
蕭未瀛也苦笑,“金珠?寶玉?”
“不。”凝視著年輕黑龍那詭異兇猛的動勢,霍雷亞搖搖頭,“……是和它們最相像的東西。”
他話音剛落,一陣劇烈震動搖撼了整座骨塔,他立刻合身護住蕭未瀛,那一陣令人站立不穩的搖晃過去之後,浮空中彷彿流淌過一陣淒厲高亢的嘯叫聲。流淌在牆壁上如同千年古藤蔓一樣的銀潮突然虹吸一樣倒灌上去,剎那沒了蹤跡。
霍雷亞目光一轉,衝到門口,合身撞開了那扇巨大橡木門。
大廳裡橫豎倒著幾個人,細細血流沿著石板縫隙牽絲纏藤地蔓延開來,織成一幅曲折花紋。哈拉蘭布斜靠在窗邊,面白如紙,只剩喘息的份兒,德拉加半坐著扶住昏迷不醒的維琴秋,蕭未瀛飛奔過去摟住情人,細細端詳,除了唇邊仍有細細血絲不住地淌,別無外傷,摸到維琴秋臉頰手指都冰冷,他加倍擔心,不過比起刑塔師匠的狀況要好得多了。歐金紐俯臥在地,背上長長的幾道割痕幾乎從後頸直裂到腰,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