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雷亞明白他的意思,“要去請骨塔師匠大人嗎?”
維琴秋不置可否,“你說這孩子為什麼要跑到這兒來?”
他相信狼林總管這會兒已經被弟弟氣得吐血,尤佳帶領手下策馬準備入山時,才發覺戰馬繞著火蘭館兜了半個圈子才肯上路。那些馬都是餵過蛇骨獸骨的,又戴了特製籠頭,對骨粉痕跡格外敏感,勝過獵犬。這時也有手下怯生生承認,似乎沒藥的味道剛散不久。
簡直晴天霹靂。
兩下一湊合只有一個答案:被發現失蹤時候,那孩子根本還沒離開火蘭館……或者他根本就躲在房間裡,直到火蘭館內外值勤的卓根提斯幾乎全部集中在大廳負罪聽候發落,他才施施然跑掉。
安布羅斯這個蠢貨!
他倒不打算責備德拉加,歸齊藥塔輔使對這種雞鳴狗盜的小伎倆不敏感,也是正常。可安布羅斯身為狼林一員,居然被這麼低階的花招騙了過去。
自己也是一樣……堂堂狼林總管,怎麼會全不猶豫地信了這蠢材。
霍雷亞想了想,“不知道。”
他的確不知道,並且深覺好玩。想不到蕭家那位侯爵大人的侄子居然是如此精彩人物。剛來幾天就鬧出這樣亂子。
這小孩的來頭霍雷亞清楚得很,他父親的外公是往前數兩代的維奧雷拉尊主珂繆蘭?維奧雷拉,那位尊主大人把獨生女兒嫁入北海蕭氏,生下的三個孩子都頗不凡,故此兩家關係算得上親近,何況老二蕭未瀛又成了這一代當家尊主的伴侶。蕭未瀛有意將自己繼承的爵位拱手讓給侄子,那是蕭家自己的事,然而對維奧雷拉家族的某些人而言,這事有點不好。
維琴秋無子——看情形他也不想要孩子,那麼這蕭家的小勳爵做了蕭未瀛的繼承人,某種意義上說,豈非也有了一點繼任尊主大人的資格?
何況他的確是有一部分維奧雷拉血統在身。
又何況……他此時此刻的表現,也實在不怎麼像個人。
霍雷亞坦率地問,“北海公爵會願意把兒子給咱家嗎?”
維琴秋怪異地看他一眼,“做夢吧。”
開什麼玩笑,你是嫌咱家還不夠亂嗎?
“我喜歡大的那個,那個好玩。”
“那個會被你玩死的。”懶懶地說著,維琴秋繼續觀察對岸動向,“埃米爾在幹嗎?他有那麼討厭雲寶嗎?”
霍雷亞笑,“就算是舊玩具,借出去也是不甘心吶。”
維琴秋想一想,贊同地點頭,“德拉加這死小子還挺搶手,成,讓他折騰吧,小寶掉一根頭髮,就砍他一根手指頭。”
“砍誰的?德拉還是埃米爾?”
“你看著辦。”
尊主大人正跟貼身手下沒滋沒味地拌著嘴,對面懸崖上一聲輕響,倏然閃出亮光,青煙散開,樹上竟然現了火光。
維琴秋頓時變色,低喝,“龍牙會呢?”
霍雷亞輕輕按住他肩頭,“主上,稍等。”
德拉加爬到一半,已經發現這事太過不妙,埃米爾弄來的蛇群神出鬼沒,速度明顯比他要快,追著替他斷後的安布羅斯席捲上來。他本能伸手去摸馴蛇的銀沙鞭子,一摸差點冒汗。
鞭子早就不知去向。
蛇群出沒藥塔,除死無大事,根本不怕驅逐藥草,只聽埃米爾一人號令。其他卓根提斯不知是按兵不動還是根本沒趕來,完全沒半點動靜。
他抬頭向上看,木葉茫茫間似乎看到一點棉布睡衣的小影子,禁不住咬咬牙,對下面喊,“安,放火吧。”
逼不得已,也只能拿這棵樹做個火把。
安布羅斯早巴不得這一聲,“你罩得住嘛?我真放了啊!”說著已經摸出隨身的硫磺硝石,炭粉扣在手心,單手攬住樹幹猱身而上,幾下子已經縱躍到德拉加腳下,順勢環抱了樹身向下一滑,靈巧得也像條蛇,繞著大樹纏滾下去,手心裡炭粉螺旋形塗滿樹幹的同時,另一隻手已經引燃硫磺和硝石。
這幾樣搭在一起,弄不好就是火藥,但安布羅斯當然不會犯這種低階錯誤。他一聲低嘯,吹燃火苗,一瞬之間滾滾的火苗急速向上竄去,給不知年的老樅樹穿了件火斗篷,已經追上來的蛇群被火一烤,紛紛跌落。
安布羅斯一口氣滑到地上,看了眼火舌亂竄的樅樹,嘆口氣轉身就跑。
他沿著來路狂奔回去,眼睛差點瞪出眼眶——埃米爾居然還坐在那兒,一動不動,懷裡抱著德拉加的長袍,見他回來也沒什麼吃驚,身邊照舊盤滿了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