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含糊糊的衝沈君淮說話。
“後院池子裡那條墨色的錦鯉死了。”
“死了?先前不是養的好好的?”
“不曉得,大概是先前我一時興起獨自去餵食給喂多了罷。”
沈君淮不再說話,低頭專心喝粥,一邊喝一邊想大哥這聰明人總該也有個不靠譜的時候,且看他的樣子也沒有半分的傷感,就像死的不過是樣可有可無的東西。後院裡的那池錦鯉被沈君逸府上的下人養得又大又肥,一條條搖頭擺尾,較之別處看到的都要肥碩,沈君逸是個附庸風雅的無聊傢伙,這些錦鯉的存在不過是為了給沈家增添一份風雅之氣,他完全沒有心思去管理,且相當厭惡其中的那條墨色錦鯉,覺得再好的畫被撒了墨點子也要被破壞意境,此時這條惹人厭的錦鯉登了極樂世界,興許沈君逸心裡不但不傷心,還得帶著喜悅。
作為兄弟,對於大哥的行徑雖不大讚成,但也不好評價,就只能沉默著隨他去了。
梅雨不停,偌大的沈宅置身朦朧雨霧中到是別有一番風味,沈君淮吃過早飯倚在廊下看雨,看著看著居然就模模糊糊有了睡意,這點睡意一旦襲來就反而叫他覺得無聊了。這別有風味的沈宅裡四處透著水汽,無論身處何地都覺得像是直接站在了雨簾子底下,潮得人難受。正當他左思右想期望找到一樣不讓人煩悶無聊的事情來,蘇翊辰就抱著一隻棋盤遠遠的從屋裡向他走來。
“君淮,下棋麼?”
“誒?你哪兒搞來的棋盤?”
“大嫂給找來的。”
沈君淮看他彆彆扭扭的抱著一隻棋盤,另外一隻手裡拿著兩盒棋子跨過了門檻大步的走過來。屋簷上有不斷下落的雨滴,打在青石板上浮起了一層薄霧,那薄霧飄過臺階攛進迴廊,恍然間居然覺得蘇翊辰是踏著雲霧過來了,一身鮮亮的白色衣袍就在這雨霧裡居然出了點衣袂飄飄的味道,臉上雖不足血色,但也是個氣質逼人的存在。沈君淮在此番浮想聯翩裡驟然覺得尷尬了,他微低了頭調整表情,而後迅速的起身迎向了蘇翊辰。
“光有棋可不成,等我去和大哥討些好茶來。”
在執著不停的梅雨與嫋嫋的茶香中,沈君淮終於意識到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蘇翊辰不會品茶不會系衣釦,二十歲的心智五歲的生活狀態,所以也自然而然的下了一手臭棋!蘇翊辰惶惶不安的將一粒黑子落到棋盤之上後便看見沈君淮無奈的將一粒白子落到他下好的棋子旁邊:“我又贏了。”
蘇翊辰呆愣的研究了一下棋盤上錯落的佈局,半晌後發覺自己完全是不大能看懂套路的,索性只能放棄了。沈君淮看他露出了孩子一樣的表情,忽而覺得面對他這一手臭棋卻也算是難得的找到了一點高興的意思。手邊的茶已涼,他招手喚來下人去換上熱茶,而後開始一粒一粒緩慢的收棋子。
“我……學的不大好。”
“沒事,五歲能夠下出這水平來不錯了。”
“……我二十了……”
沈君淮抓起一把黑子拋進盒中,想了想,覺得此時是個挺好的談話時機,不能說出真相也可以選擇一點拐彎抹角的話語輕輕敲一敲蘇翊辰的心思,若是不慎敲開了,到也是個好事情,敲不開那就慢慢來。
“翊辰,你……一定要尋仇?”
“嗯?為何如此問?我苦熬了十五年,若不是這腔怨恨在支援我,我早已魂飛魄散了。”
棋子是上好的暖玉所制,摸在手心裡自是一番溫潤的質感。蘇翊辰執著一粒白子緩慢的摩挲,心底覺得仿若是撫摸到了如玉的沈君淮,透著令人心儀的神韻。沈君淮不再收拾棋子,俯身爬在桌上看亭外一簾細雨,覺得天下偌大,碰上了一個有緣的好友也是人生一件美事,只是可惜此友心底掛念著仇恨,似乎完全沒將其他人事存在心裡。
“可是你報了仇,又能得到什麼呢?好不容易回來了,為何不享受一下人世的樂趣,卻一味沉浸在苦痛中。”
“……因為,我沒時間了。”
“什麼?”
“想來你早該發覺了,我氣色一日不如一日,若說醒來那日還有一點人樣,那現在只怕是三分像鬼七分像人了。我不過一具行屍走肉,人世歡愉離我太遠,陰魂的痛苦倒是距我很近。”
“……”
“若是不把這根毒刺從心底拔了,只怕下一世,我也仍舊是要活在井底裡。”
沈君淮未曾想到此處,他知曉蘇翊辰氣色一日差過一日,但也並沒有想過他會離開,一心以為借屍還魂即使不算一個完整的活人,卻也可以容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