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順著敖錦,他也就權當一樁小事。可如今在他面前的是長陵,他縱有心,也不能再做什麼了。
即便是第一眼見劉叔便知他一生清貧,壽數將近,長陵也不過淡淡一句,“這是他的命,與我們無關。”
長陵是真正的仙,所以在他眼裡,才會仙凡有別。
那一天起,恆越與長陵就每日去劉叔那照顧,劉叔是真的想活,恨不得把藥渣也吞進肚裡,再沒胃口也要將飯菜嚥下去。哪怕是吃完就吐,也還要再吃。清晨入夜必要親自在佛前默誦經文,一拜再拜。更拿了全部家當請回巫醫神漢,把滿屋都拿畜生的鮮血畫滿符咒,說是請牛鬼蛇神為他續命。長陵見了也不說什麼,只由他去,更悉心為他煎藥喂藥,言笑篤定著說一句,“興許明年開春,病就好了。”
輕聲細語的,恆越聽了,心裡實在不是滋味。
“等開春我這病好了,就去找人給我說個媳婦,就是麻子乞丐也不打緊。以前總以為自己硬朗,一個人再撐個二三十年都行。如今才知道,什麼事都說不準啊……虧得是還有你們肯來照顧我。”
“等我娶媳婦那天,什麼俗禮都免了,你們都來吃頓酒就行了。來也不必重禮,帶兩壇鋪子裡的好酒,痛快喝一夜——第二天一早,我就帶著媳婦去開張,我來擀麵她收錢,跟你兩一樣!”
劉叔說著說著就長嘆了一聲,“我還不想死啊……真不想死……”
長陵就在跟前勸,“劉叔,不要亂想,還是再睡一會吧。”
十天實在是很短,掰著指頭就能過完。冬日的陽光總是讓人看著就暖的,劉叔非要從床上下來走一走,長陵就給他披了襖子扶著他在屋外站了站。再沒幾天就要過年了,每個人臉上看起來都熱熱鬧鬧的,劉叔也高興,“這兩天精神越發好了,沒準到年病就好了。”
長陵跟著應和,“是啊,阿越還攙著您的餛飩呢。”
恆越就一個人在屋裡靜悄悄的坐著,靜靜聽著。
迴光返照一過,劉叔就真的要不行了,躺在床上怎麼都不肯閉眼,一口氣怎麼也提不上就那麼死死地盯著房梁,枯瘦的手把被子攥得緊緊的,好似誰也不能將他帶走。長陵就坐在床沿上拿溼布替他擦拭眼角的淚,他是真的不想死,可連著這句話他都已經再說不出了,只瞪著眼流淚——夜沒過半,黑白無常就來了。
眼看著劉叔的混魄被勾出來,長陵只說了一句,“一路走好。”
恆越有點捨不得,也奈何做不了什麼,只囑咐了黑白無常待劉叔好些,是舊友,給些薄面。劉叔的混剛回了智,一眼就看出兩個人不一般,臨走前恨恨地衝著他們喊,“我還不想死!你們是神仙為什麼不救我!”
沒過一會,桌上的油燈就燒盡了,屋裡頃刻變得黑壓壓的,恆越跟長陵就站著床前送了劉叔最後一程。出殯的那天來不少人,說的都是可惜,“劉叔那麼好一個人,為什麼攤不上好命呢……”
恆越燒著紙,低聲唸叨,“說不準的事,誰知道呢。”
雖是歷經了一件大事,日子倒也如常的過。
要說變化,大概就是恆越對長陵的態度越加親暱了,親暱到什麼份上呢?就是白天長陵在櫃檯後面站著,恆越都要湊上去從後面擁過他,一隻手探進他衣衫裡摩挲著。要是長陵推卻,他就只抱著,抱得緊緊的,拿褲襠裡的東西抵著他。要是長陵不做聲,他更得寸進尺。到了晚上,床榻之上幾乎是夜夜翻覆到天亮,長陵有不少次讓他折騰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讓他抱著去沐浴更衣,再抱回床上摟著睡去。
十指扣得緊緊的,好似生怕一睜眼,長陵就不見了。
過年那會城裡擺了戲臺,恆越拉著長陵去聽,瓜果點心捧了滿滿一盒擱到長陵面前,一面聽戲還要一面給長陵說著這戲裡的故事,說得津津有味。
長陵問,“你比這唱戲的還清楚各種曲折。”
恆越一點不謙虛,“都是多少年前帝王將相的故事了,也不是頭一回聽,你要喜歡,我還能唱兩句給你聽呢。”
長陵不由笑,“那你倒是唱兩句聽聽。”
恆越還真的不是吹牛,清清嗓子就唱起來,配著這鑼鼓聲咿咿呀呀還真像那麼回事。隔壁花白了頭髮的許爺聽見了,連忙拍了手稱讚,“阿越這腔調,可不比臺上的差!要是畫個臉換上戲服,就他這模樣和身段,怎麼也是一角了!”
長陵也跟著笑,袖籠下一隻手讓恆越牽著,暖得手心出汗。另一手捧著茶盞,杯裡的溫度漸漸低下去,手便一點點涼下去。他轉頭看向恆越,許是這千百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