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仍然穿著昨天那件綠色T恤,身上一點海水味也沒有,手還在他痠痛的腰間輕輕揉動著,顒衍得承認,他這表哥還真是多才多藝,連推拿按摩都挺有一套的。原本痠麻的腰被他這樣摸幾下,竟似好了大半了。
「嗯,沒關係,我在這裡陪著小衍就行了。」他微笑著說。
顒衍注視著他健壯的胸膛好一會兒,這才緩緩移離了目光,把視線投向那一片清澈蔚藍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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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融……?你怎麼了?」
尚融從睡夢中驚醒,發覺自己滿額都是冷汗。
他驀地翻過身,看見一張熟悉至極的臉。顒壽就躺在他身邊,而這是歸如土地廟主臥室的床,是為他們倆的到來特意改建的。上一個土地神在廟破之後,廟宇也據說全毀,是大寺出資再加以改建的。
顒壽的表情看起來相當驚訝,他伸出□的手臂,尚融看見他蓋著一張單薄的棉被,臂彎上青一塊紫一塊,瑣骨上尤其悽慘,尚融不用多加辨認,就知道那全是自己的傑作。
「怎麼了……?阿融?一直盯著我看。」顒壽又問他。
尚融大惑不解,他明明記得,他在自己的故鄉鉤吾谷中了伏,被迫自斷雙腳,還被那個卑鄙的守穀人下令捆起來丟進底溪的牢裡。
底溪的牢獄是獸族人關押重犯的地方,尚融向來不管谷裡的行政事務,因此從沒來過。卻沒想到第一次涉足,成為階下囚的竟是自己本人。
那個守穀人,那個叫尚延的混賬,為了怕他的手腳太快復原,讓人把纏了符?的鐵鏈勒住他的斷骨,疼得尚融差點沒暴走罵髒話。
尚延還把他的斷手懸在鉤吾谷口,把他剩下一隻手高高吊在洞頂上,底溪的牢獄裡全是流動的溪水,要是尋常妖神,被關上個十天半月,肯定被磨得連白骨都不剩。
而且尚融待在底牢裡,還試著執行了一下精守,發覺依然被鉗制得緊緊的。胸口空蕩蕩的,連想用易術點個小火都辦不到。底牢暗得伸手不見五指,若不是尚融天生有獸族的夜視力,只怕連自己的腳趾頭在哪裡都找不到。
這讓尚融心裡大為狐疑。大寺裡修為勝過他的人,算來算去也就那麼一個。但他一直以為,那個傢伙雖然一天到晚擺臭臉還佔他便宜,至少他們還算是朋友。
尚融自己被關著不要緊,他擔憂的是顒衍。就算他在這裡關上一百年,對神獸而言也不過睡一覺的時間罷了。
但是對那個脆弱的小土地神而言,卻是生與死的區別。
尚融一開始先是使力掙動鎖煉,但少了精守和雙腿,氣力根本抵敵不了守穀人為他精心製作的牢籠。後來這隻沒耐心的神獸終於暴走了,對著底牢的石壁大吼大叫,喊出所有他所能想象得到的恐嚇話語。
但尚延多半是料到這一點,看守這地方的獸族人完全不動聲色。尚融喊破了喉嚨,從尚延的老母威脅到他的貞操,都像是打在虛無的空氣裡一樣。最後尚融縱使還有體力,也沒那個耐性了,只得閉目打坐,看能不能衝破蓮印鉗制的精守。
本來尚融記得他應該處在這樣的窘境才對……然而眼前的情狀卻如此真實,躺在他身側的顒壽、土地廟粗糙但溫暖的被褥。還有那種和心愛之人歡好過後,留在體內甜蜜饜足的觸感。真實到令尚融幾乎無法區別這是現實亦或幻夢。
「你到底怎麼了?滿頭冷汗。」
大概是看他一直怔怔的,顒壽不由得笑出聲來,笑容一如往常清淡。
「是做惡夢了?」
惡夢?尚融還有些茫然,原來那些都是夢嗎?
顒壽死亡、小衍瀕死,他為了救小衍移植自己的心臟,還有小衍到歸如土地廟赴任的事、那些戴罪服役妖神的事,以及自己的心臟其實和小衍不合,非得換一顆不可的事,以及他被守穀人關到鉤吾谷底牢的事……原來通通都只不過是一場夢而已嗎?
原來如此……原來全都是夢啊!尚融的胸口一下被喜悅漲滿,只差沒跑到屋外大笑大叫一陣。
是啊,仔細想想,顒壽怎麼可能會死呢?來到歸如赴任之後的顒壽,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大,到了連他這個神獸都覺得深不可測的程度。任何膽敢來進犯歸如的妖鬼,都能在顒壽談笑之間飛灰煙滅。
這樣的顒壽,會因為區區妖鬼攻擊而廟破?想也知道不可能。
秉燭夜話 217
這樣的顒壽,會因為區區妖鬼攻擊而廟破?想也知道不可能。
想到這裡,尚融一下子放下心來,雖然知道為一場夢境慶幸實在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