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第一眼見到明雲起,就好似體內某根緊繃已久的心絃於剎那間斷裂,讓嘆喜一直淡然無波的心湖上漾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當時,那個體側染滿鮮血、臉色蒼白、卻以眼神緊咬自己不放的男人,似乎不知道本人已經施展了超越凡人的能力,硬生生將時空撕出一道裂縫,將自己由佛土中的一個小花園內拉扯至全然陌生的新世界。
數天前,嘆喜還身處在花香莊嚴的佛土之上,走往花園的引道,打算採摘一些曼殊沙華──純白潔淨的柔軟花,最適宜供奉禮讚世上絕妙的佛與法。他輕快的走著,穿過了菩提樹圍繞的園林,走進撩亂繽紛的香華園。
找到了意欲摘取的花朵,這時,他聽見了身後有幾縷粗魯、毫不憐惜草木而隨意踐踏的腳步聲。
是誰呢?天人們對草木花卉是敬愛有加的,腳步也大都晶瑩細碎,他不禁皺眉,回頭望去,卻見身後不遠處,站著一位衣著雍容的男子,虎視眈眈盯著自己,背後還隨侍了兩名眉濃粗重、圓睜怒目的力士。
「嘆喜,我等了一天一夜,終於等到你落單的時候了。」男子懶洋洋地笑著說。他是一位英挺帥氣的男性,身上華麗的衣衫顯示他應該是某位天王或鬼王的眷屬。
「我不認識你……」嘆喜察覺出對方散發出某種若有似無的威脅,小心地問:「法會已散,諸天王及其眷屬都已各自回返,為何你會留在此地?」
「為了你呀,嘆喜。」男子輕佻地說:「老早就聽聞大自在佛土有一位堪稱佛國第一天人的嘆喜,潔淨的相貌及舞姿連諸佛眾魔都為之心動──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他的話語中有令人不悅的低俗及輕蔑,嘆喜退後幾步,薄如蟬翼的披衣已蓄勢待飛;但兩名肌肉糾結的力士卻突然欺身向前,一人抓住天人的一手,將他箝制在地面上。
「放手!」嘆喜出現了少見的恚怒,自有記憶起,他都未曾如此被對待過。
年輕男子走近他,毫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何令人不悅的:「我是閻摩天王之子玉虺。嘆喜,跟我回去閻摩宮,我會讓你受盡尊榮、享受極樂,你也不必再留於此處伺候那些菩薩佛陀……」
原來是閻摩天的王子。記得今天的法會上,閻摩天王並未出席,而是由其子率領了一干眷屬參與聽法。嘆喜想,莫不是自己散花獻舞時,被這位跋扈的王子相中了?
「玉虺王子,請您三思而後行。我是大自在佛國的天人,若您硬是強擄我回到閻摩宮,只怕會引起佛界與魔界久已未起的爭端吧!」
「我才不在乎呢!」王子大喇喇地說:「從在法會上見到你後,我就決定不讓你留在乏味的佛國裡;我會帶你回去,以最柔軟的天衣裝扮你,讓你沐浴在最甘甜的香湯中,嬉戲在我綴滿寶石及珠玉的花園裡……」
嘆喜搖搖頭:「我拒絕。」
「很可惜,我不會讓你拒絕的!」王子以理所當然的口氣說:「從今天起,你就會秘藏在我的私人花園裡,包圍在千重萬重的結界中,讓即使修遍眼耳神通的菩薩都找不到你。」
天人的臉色略略蒼白了,他知道這欲界人的慾望已不可等閒視之。他徒勞掙扎著,但兩位力士卻絲毫不為所動。
玉虺王子繼續說道:「嘆喜,我是閻魔天王長子,也是下一任魔王的繼承者,整個魔界欲界都將以我為首,到時連諸天菩薩也得對我禮遇三分……你就心甘情願的跟著我吧!」
王子走近天人的身前,雙臂在胸前交叉著,以欣賞讚美的眼神審視著天人清簡凝斂的臉,忍不住又脫口讚歎。
「嘆喜,我若是人界的君王,會將國土的一半賞賜予你,但如今我仍未掌握到實際的權力,唯有後宮無盡藏的寶物可供裝飾你這動人心魄的容顏……」
嘆喜只是搖頭:「你能給予的都只是些天人視若糞土的東西。」他閉起眼,沉默了數秒後,又堅定的回道:「我還是拒絕!」
王子因著天人的拒卻而有些狼狽的怒氣,俊美的臉沉了下來,代之以狠戾的神色。
「我說過,你沒有拒絕的餘地!」他的手一揮,隨從立即架起嘆喜輕盈的身體。
「放開我!」嘆喜大叫。
心中明白呼救也是徒然,所有的天人都跑去八寳池看望新生的飛天了,這花園裡左右沒其他人,慌亂的意念從心底升起,嘆喜開始體會到一種從所未有的絕望。
誰能救救我?心中狂亂的祈求著──天上地下,魔道鬼界,總有一人能帶我脫離這恐怖驚懼的深淵吧!
在這當下,突然間,嘆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