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辦法就是賣掉房產,奈何整個平安鎮,根本找不到一處下家。
所以惠蓉只能眼睜睜看著兒子的大名被人潦草寫在新兵簿上。
她接連數天睡不好,一閉上眼,就是一張張銀票。
她夢中都盼著老天下場銀票雨,漫天銀票隨手拿——人一走投無路了,就開始異想天開。
銀票雨終究沒下。反而是齊容離家的日子,已經到了。就在明天。
齊容洗好衣服,見母親還在發呆。
這兩年辛苦受累,惠蓉已頗顯老態。齊容看著母親粗糙起來的手,一陣心疼。
“娘,你放心,當兵有餉銀,我都攢著,等我打仗回來,就用那錢開間鋪子,賺來大錢,給你連請十個丫頭,一點兒不叫你辛苦!”
“傻孩子!”惠蓉又一指戳在兒子腦門上,好不容易抹乾淨的眼圈又泛了紅。
她不願兒子瞧見自己這副模樣,匆匆站起來往廚房走去。
齊容瞧著她身影消失,也怔了一會兒,這才撿起那剛雕成的鳥兒,託在手心把玩檢查了一遍,又握住它往外走去。
走到齊雲院子,見齊雲正和和尚幽明分揀藥材。
如今家裡左右支絀,這兩人每天上山採藥,拿到藥鋪去賣,多少也能補貼家用。齊容往日也常同他們一起,只是他在這方面是在沒天賦,常弄混了藥材與雜草,結果是幫了倒忙。
見齊容過來,齊雲匆匆同他打了個招呼,又低下頭去在一筐藥草裡翻檢。幽明同他一起,不時還給他講解一些藥材辨別的方法與它們的藥性、用處。
齊容在旁雲裡霧裡聽了片刻,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雲兒,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哥,什麼事?你說吧,我聽著。”
“我想單獨和你說。”齊容語氣難得有些強硬。
齊雲這才抬頭正色看向他:“好。”
二人走到書房,齊容才拿出揣在袖中的根雕小鳥,遞給齊雲:“雲兒,給你。”
齊雲接過來託在手心,那小鳥雕的栩栩如生,翅膀張開,彷彿下一瞬就要從齊雲手心飛走一般。齊雲看的眼睛晶亮:“哥,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齊容站在他側面,有些貪婪地看著他精緻笑臉,卻在他抬頭的時候飛快轉移視線。
視線恰好轉移到書桌上。書桌上恰好擺了一幅畫。
畫是仕女畫。
齊容不懂欣賞,卻也覺得畫中仕女格外賞心悅目。
“雲兒,我只見過你畫山水,原來你也會畫人物?”
齊雲聞聲走到那畫前,含笑說道:“這不是我畫的。”
齊容正要開口再問,見他已經動作輕柔、小心翼翼地將那畫卷起來。齊容便將畫的事拋到一邊:“雲兒,以後我就不能跟你們一起上山採藥了,你爬山時小心些,危險的地方別去,也別單獨行動,上山時一定要和幽明一起——”
“哥,”齊雲似乎察覺不對,扭過頭來打斷他的話,“你是不是要走了?”
齊容望著他皎潔俊美一日勝過一日的臉,不由失神:“哥哥要走了,你會不會……捨不得?”
齊雲臉色驟然黯淡:“哥哥,你真的要走了?!”
齊容這時已經回過神來,見他神色難過,不由改口:“不,不是,還有幾天呢。”
齊雲這才稍微鬆了口氣,只是眉間仍一股愁緒不散:“哥哥去當兵,要多久才回?”
齊容恨不能伸手撫平他眉頭,卻膽怯心虛,只能用力把手攥在袖中:“不會很久吧。”
會是多久?齊容也不知道。他只知先前被徵去當兵的同鄉,還沒聽說有誰回來……
但齊容不會告知齊雲實情。
如果做一個騙子能讓齊雲稍許開心,他當然就要做騙子。
他只惋惜這謊言或許終有一天被揭開……如果可以,他真希冀能騙他一輩子。
一輩子是多長,齊容不知道。
但想到明天就要離開,遠離母親家人,遠離齊雲……他驀然覺得一輩子一定很長。
長到你咬緊牙關,才能捱過。
齊容想到這裡,忽然再忍不住,一把攬過齊雲,將他抱在懷裡。
這是他第一次擁抱齊雲。
或許也是最後一次。
齊雲頭頂已經到他肩膀。齊雲身上散發著淡淡的藥材味。齊雲沒有掙脫也沒有牴觸。
齊雲一動不動,乖乖被他摟住。
彷彿絲毫覺不出摟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