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這個堂哥,心中有多深情,有多齷齪。
這是齊容一個人的擁抱。是齊容一個人的愛情。
愛一個人是美好,單戀一個人,是苦難。
齊容笨拙,不管美好還是苦難,他都只能默默珍藏,深記於心。
他環顧齊雲的書房,陀螺、彈弓、風箏,還有許多根雕,零零散散擺在書架上——或許他的愛,就是這些親手做的小玩意兒。像他的人一樣粗糙。像他的心一樣精緻。
齊容閉上眼睛,笑了。
至少有它們,代替自己陪伴著齊雲。
哪怕被束之高閣,它們仍可以默默關注。靜靜凝望。
凝望是一個人的事。
愛是一個人的事。
歡喜傷痛,留戀忘懷,統統是一個人的事。
我愛你,你從不知道。他朝我不愛你了,你也不會知曉。
再見,我的愛……
21
21、21、小心慌 。。。
在齊幀眼裡,飢餓,是人最不能戰勝的一項弱點。
殭屍更不能戰勝。
飢餓每每從他的胃開始,一步步蠶食他的身體髮膚,佔領他的思緒靈魂——飢餓感是高高在上的神王,奴役著他碌碌前行。
不讓這位神王滿意,他便沒有閒暇去為旁的事煩惱。當他終於戰勝這廝一輪,下一波飢餓又浩蕩而來。
這就是飢餓。這就是慾望。
嗜血的慾望。
慾望驅使下,齊幀漸漸數不清楚他殘害了多少生物——大多是兔子,偶爾也有人。兔子是家常菜,人是奢侈品,如鮑魚海參,偶爾嚐鮮。
尹嘯對此嗤之以鼻。
狼行千里吃肉。尹嘯以為,殭屍就該喝人血。
這是上天決定的,由不得你自己篡改。非得篡改,就會遭罪受苦,例如得到一隻時常鬧性子的胃。
齊幀對他的嗤之以鼻回以嗤之以鼻。
雖然是遊蕩幾年遇到的唯一一個同類,齊幀和尹嘯並沒有相逢恨晚的感覺。或許,是齊幀自己沒有。
齊幀如今日夜遊蕩,只為甩脫兩樣東西:一樣是飢餓感,一樣就是尹嘯。
但這兩樣東西都對他忠貞不二,如影相隨,好似附骨之疽。
附骨之疽尹嘯直麵人生的殘酷——儘管齊幀對他百般嫌棄,他仍對齊幀不離不棄。
一個好玩具,值得他不離不棄。
他尾巴似的跟在齊幀身後,不時與他進行偽親密式交流。
所謂偽親密式,就是尹嘯對齊幀親親熱熱,齊幀對尹嘯不理不睬。
“親密”這個詞是雙方性的,單方面的親熱,只能構成偽親密。
然而尹嘯不屈不撓,鍥而不捨,誓將偽親密進行到底。
齊幀偶爾疏於防範,與他對上兩句話,他就像打了勝仗一樣得意洋洋。齊幀常常懷疑,尹嘯的百年人生,是不是都活到了狗身上。
尹嘯最愛挑逗齊幀的,是喊他“哥哥”。一句“哥哥”就像炸彈,保證能炸出齊幀怒火,尹嘯百試不爽,樂在其中。
比如此刻。
此刻齊幀正一手提起尹嘯的脖子,將他死死按在山壁:“我說過,別那樣叫我!”
尹嘯被他提的雙腳離地,裝模作樣在空氣中掙扎。
是的,裝模作樣,一個殭屍就算被掐閉氣一百回也不會死。
但是尹嘯就喜歡錶演這種掙扎。
他演的很敬業,表情驚恐可憐,十分到位。
到位得讓路人側目——這條山路雖然行人稀少,也還有那麼一兩位。
齊幀不想驚世駭俗,終於還是將尹嘯放下。
放手的那一刻,尹嘯神色瞬間猙獰,向齊幀直撲過來!兩根獠牙色澤青黑,彷彿淬了劇毒——他是愛演戲,但絕不真受人欺負。
他突兀暴起,齊幀反應也不慢,胳膊一橫,抵住尹嘯身子,另一手狠狠擊在尹嘯下巴上,將他整個人打的向後翻去。
齊幀的力量早已超出正常人界限,尹嘯挨這一下,身體不受控制後傾。
但他同樣不是正常人類,身子倒了一半,便以一個詭異的姿勢扳了回來。他迅疾握掌成拳,帶幾分嬰兒肥的拳頭以雷電之勢向齊幀肋下揮來。
拳頭到時,笑聲也到了——桀桀怪笑從天真可愛的男孩口中發出,顯得格外森然。
尹嘯那不起眼的小拳頭,帶著一股烏光,眨眼工夫不到,便狠狠落在齊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