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於開口說話,或是太久沒說過話,聲音竟是比那女子還要嬌弱:“你喚我來有何事?”
女子往那男子處抬抬下巴,道:“他快要害死我,可我不甘心,畢竟有仇還沒報。聞說,山間沒有身體的鬼魅易受這琴聲吸引,遺音代我撫琴召喚它們過來,結果好大半夜,才來了你這麼一隻。”
蛇妖一方面受不得這女子故弄玄虛的姿態,另一方面更受不得他似是被這個女子束縛很多,於是冷然道:“你要我替你報仇?何不讓他來做?多此一舉。”
微慍的語氣,博得那不敢直視自己的遺音抬眸,那女子眼波在兩人間流竄,心底明瞭些許,道:“若是讓他隨隨便便殺個人便可解決,那就不需要勞煩姑娘你了。你們妖怪修煉個千百年方得人形,再修千百年或許才能為仙,但這指尖若是沾了生人的血一下就可毀掉數百載的攻德,甚至還會引來那些道士和尚滅殺。遺音不替我殺人,只是替我引那些人自傷殘殺。可我本來身子不好,跟這妖怪久了,染了些晦氣,現在病得不輕,這身子快要撐不住了,。遺音告訴我,若是我把身子交給一妖魅,他便不能傷我精神,待大仇報了我還能活久些。”
“你把你的身體給我?”蛇妖不想她竟會這麼便宜自己。
“不過是個交易,你替我去報仇,不過我還是在這身子裡頭隨時看著的。不過,我跟遺音說了,這身子活著也是受累,等事情解了,我也該去投胎,樂個自在。”
這女子便是紫嫣,她口中所說的仇就是她弟弟跟林書瑜那樁事。
遺音,便是蛇妖尋了許久的那個小兵。
那時,他死在戰場,魂魄沾了許多血腥和怨氣,由於殺戮太多,渾身戾氣讓平常妖魅不敢靠近,他又不像那些戰死計程車兵一樣候著黑白無常來勾魂,自己渾渾噩噩地想著那日雨後,山澗清香……
一路過此地的術士把他抓了回去,因他要製造一樣兇物,用這戾氣十足的魂魄做祭最好。小兵本以為他要把自己扔去鑄劍爐,結果那方士卻是把自己封在一把喚作遺音的琴裡頭。但是他封了遺音的嗓子,故而琴的聲音便是他的聲音。
初時,由於那術士故意作法把鬼魂的怨氣提升,遺音只知道殺戮,吸取生靈的精魄血肉來做修煉,而後來他漸漸恢復了靈識,這時候那術士早就作了古,而他也被某些濟世為懷的和尚封印在了一山洞內。
後來,有一對姐弟來山裡遊玩,避雨之時誤入了洞中,解開了他的封印,可此時的他早已能修成肉身,念及生前死後依舊殺人無數,心裡懊悔,故而現形,以傳音之術跟兩個孩子交談。一方面感謝那兩個孩子的幫助,另一方面告誡他們不要輕易觸碰琴身。
他知自己罪孽深重,便想託姐弟們將琴焚燬,但兩個孩子心善,他們雖害怕這琴妖,卻下不得手,於是答應不告訴任何人他藏身的地方,天真地讓他好好修煉日後成仙。
那對姐弟本是父母雙亡,來此處投靠親戚,可是兩個孩子過得不愉快。有次弟弟跟那個親戚鬧翻了,竟是連夜跑了上山,躲在他藏身的洞裡頭哭了許久。
他不懂如何安慰,只好撫琴與他聽,孩子生在窮家,沒聽過這麼好聽的樂曲,瞪著哭紅了的眼睛,痴迷地聽著。
他姐姐當時也追了上山尋弟弟,遺音感覺到,便以琴音引她找到此處,兩姐弟重逢後,他不願他們久留,拂袖趕他們離開。
可後來,這兩個孩子竟是不怕自己,隔些時候來此處。
因石洞從前說是一隱士的故居,裡頭還遺落了些石傢俱,這兩個孩子也把這當做了家,每次來都帶了些小玩意來佈置。
遺音雖然性子冷淡,但脾氣還是溫和的,跟他們倆相處久了,也漸漸恢復了些人氣,偶爾也懂得說笑,教那個姑娘撫琴。
如此過了三四年。
姐姐後來入了樂坊做了學徒,帶著弟弟離開了那個親戚。孩子長得快,此時的姐姐有了少女的美好姿容,而弟弟也漸見俊朗。
姐姐忙於學藝,來得少了。倒是弟弟還經常惦記著這山洞的大哥,弟弟性子活潑,很愛笑,把那個男人帶過來的時候也是如此,事後,他問遺音覺得那個男子如何。
他道家裡頭沒個長輩幫忙看眼,姐姐又不知會不會接受自己喜歡男子這事,遺音是妖怪,怕是不會介意。
然後,過了一年左右,這對姐弟都沒再來過,直到一年冬天,那個改了名叫紫嫣的姐姐拿了兩壇酒過來,說是與自己道別。
當時她喝了很多,說起了很多,從小時候跟父母和樂的日子,到投靠舅舅,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