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本質還是一隻……”
他說到這裡,“大猩猩”三個字不知道為什麼就卡在了喉嚨裡,陸青柏目光一頓,垂下眼去,不再說話。
胡不歸看了看,發現蘇輕的臉色果然不像一開始那麼灰得嚇人了,這才從極度的緊張裡緩過神來,感覺到了疼——手疼,肋骨疼,胸口也疼。
方修默默地站在他身邊,目光直直地落在許如崇身上,胡不歸的目光順著他看過去,臉上竟然罕見的升起一點迷茫來,前因後果都充斥在腦子裡,他有很多很多疑問,可一時間卻不知從何而起。
許如崇——每天叫著技術宅拯救世界的書呆子,雖然廢話很多,有時候不靠譜,可卻是很好很好的一個人,單純、熱忱。
這個世界上每天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著很多的背叛,可再也沒有什麼比這種“一開始就存在的背叛”更讓人迷茫。
方修慢慢地走過去,一言不發地彎下腰,然後他就著蹲著的姿勢,費力地把脖子往後扭去,扭出一個古怪的弧度——他想看看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投射到許如崇眼睛裡的鏡頭是什麼樣的。
然後他看到了漫無邊際的、慘白慘白的天空。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說,還沒來得及呢。”方修想著,他默默地把手覆在許如崇的臉上,輕輕把他的眼皮抹下來,嘆了口氣,不知是對誰,小聲地說:“別看啦。”
不遠處有人第一個哭了起來,可能是個新兵蛋子,還沒有習慣生死和背叛。
方修把許如崇的身體抱了起來:“別哭了。”他說,然後一滴眼淚順著他的眼角流下來,他們經過陸青柏身邊,陸青柏卻依然低著頭,好像他的腦袋裡突然被人塞了個鉛球,沉重得抬不起來了。
小四眼技術員不知什麼時候醒過來了,目光呆滯地看著這一切,忽然咧開嘴,嚎啕大哭起來:“胡隊……你不是跟我說不是許工嗎?你剛才不是說……”
胡不歸的聲音好像壓在嗓子裡,他低低地說:“我是騙你的。”
蘇輕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自己的床上了,腿上的傷口被包紮好,手上打著吊針,透明的液體正源源不斷地湧入他的身體。
一陣輕巧的腳步聲湊過來,蘇輕抬起眼,就看見屠圖圖手裡拿著一條還沒擰乾的毛巾,笨手笨腳地把它折起來,在蘇輕目光的注視下,踮起腳尖,把毛巾覆蓋到了他的額頭上。
然後就好像完成了一個神聖的舉動似的,長長地舒了口氣,小聲說:“皇叔啊,雖然你挾天子令諸侯,很不是東西,可是你別死啊。”
蘇輕微微笑了一下。
屠圖圖就像個小大人似的,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床邊,兩條腿還夠不著地面,吊起一點,異常嚴肅地說:“你說,人為什麼要死呢?”
蘇輕想了好一會,才低低地說:“人活著,總要死的,誰也沒有辦法。”
屠圖圖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嬰兒肥的小臉上帶著一點與年齡不符的漠然:“也是啊,我爸我媽就是突然有一天,嘎嘣一下就死了,有什麼辦法呢?”
蘇輕看著他,忽然問:“你還記得你媽麼?前幾年你老愛學你媽說話,怎麼現在不學了?”
屠圖圖輕輕地伸著小腳丫踢著床上垂下的床單的一角:“哦,我有點記不清了。”
蘇輕忽然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在灰房子那年屠圖圖才六歲,將來他長大了,記憶總會變得淺淡,最後時間一抹就什麼也沒有了,他甚至想不起他父母的面容。
有什麼辦法呢?
雖然躲避不了生死,可是如果一個人足夠強大,他還是有可能決定自己該如何活著,又如何死去的,可是這世界上的大多數人都辦不到這一點,只是茫然地浮沉人海一生一世,時而被推搡到這裡,時而被推搡到哪裡,然後有一天一個浪頭打過來,就兩眼一翻,吹燈拔蠟了。
有的時候,一個人一生汲汲所求,其實也不過是隨心而活、抑或隨心而死罷了。
這些話堵在他的胸口裡,可是對著屠圖圖,一句也說不出來。
這時門開了,胡不歸兩隻手綁著厚重的繃帶走進來,站在門口對屠圖圖說:“過來孩子,去找你程爺爺玩一會,我們有些話要說。”
出乎蘇輕意料,屠圖圖乖得二話也沒有,立刻從椅子上跳下來跑出去了。
胡不歸帶上門,拉開椅子,坐在他床邊:“蘇輕,我必須要和你談一談。”
64
64、第六十四章 說不得 。。。
蘇輕態度合作地點點頭,從來都識時務得很,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