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她手中的琴一道,埋葬在圓明園的塵埃裡;如同無數個被埋葬在歷史中的故事,她的琴音和她的義舉,不會有人去歌頌。
——但是今夜兩位不期而至的訪客,卻是因她而來。
遠遠地,兩個倒影被月光拉得好長。走在前面的那個男子穿了一身白色的長衫,簡簡單單樸素的一襲素色,只有滾邊處用柔滑的絲線繡了雲紋,在月光下若隱若現。而後面的那個則披了一張黑色的披風,從肩膀垂到腳踝,彷彿自黑暗中的霧氣凝結而成的鬼魅。
白衣男子右手扶著腰間的佩劍,左手則呈現託舉的動作。在他的手心,一張明黃色的符籙閃爍著淡淡的金色,時不時有光澤在那誅殺的符文上一閃而過,像是隨時都會脫出符紙。白衣男子一面端詳著周圍的環境,一面隨著那符籙的指示走走停停,最終他在一方寬闊的場地之中停下了腳步。
“應該就是這裡了,埃德加。”韋慎之看了眼手中的符籙。那符紙居然自己燃燒了起來。暖黃色的火焰吞噬著明黃色的複製,在韋慎之的臉上映出一片暖光。
“這裡是江澤月和琴古主的葬身之所?”埃德加疑惑道,“在你的夢境裡,她似乎是在一棟建築裡被燒死的。你確定是這裡?”
“……”韋慎之僵了一下。這次他和埃德加趁夜摸黑來到圓明園的目的,就是為了超度江澤月,而超度江澤月也是韋司雲交給他的“出師任務”。因此這次他沒有從自己的祖母那裡得到一點幫助,要說卻不確定這就是江澤月的葬身之所……他還真是沒有譜。
“你是懷疑我的符有問題?”
埃德加聳肩,一臉無辜的表情:“不是,我只是提出一個合理的問題而已。”
韋慎之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你看到廣場上這些殘垣斷壁了麼?圓明園當初被你們這些洋鬼子燒得面目全非,誰還能從現在的地貌看出以前是什麼樣子。”
埃德加沉默了。望著那些廢墟,他虔誠地默唸了幾聲抱歉,為他的祖先所做過的一切。
韋慎之總算露出了點滿意的神色。他一面回想著江澤月給他的夢境,一面仔細觀察著那些殘垣斷壁。但是圓明園的毀損實在是太過嚴重,由於種種原因,這裡也一直沒有得到復原,韋慎之實在難以判斷。埃德加也走上前來細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對韋慎之道:
“你要怎麼超度江澤月?”
“如果可以的話,”韋慎之用手撣了撣一截斷柱上積累的厚厚的灰,蹲下身探查著下柱子的下面是不是壓了什麼東西,“找到琴古主……找到那把被漆黑長刀斬斷的筑紫箏。”
說完韋慎之又去檢查另一塊石頭的底端。埃德加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別費力氣了。文物保護人員肯定在這之前把這裡完完全全地檢查了一遍。如果筑紫箏真的被壓在這些石頭地下,也肯定早就被挖出來當文物展覽了。”
韋慎之抬頭看他:“那你說怎麼辦?”
埃德加也看著他:“你確定你的符沒出問題?江澤月真的是在這裡死的?”
韋慎之怒:“你什麼意思!”
“開個玩笑而已。”埃德加揉了揉韋慎之的腦袋,然後正色道,“你退後,看我的。”
韋慎之依言退後了幾步。埃德加緩步上前,圍繞著整個廣場走了幾圈。他半闔著眼睛,像是在感知什麼一樣。韋慎之仔細一想也便明白了他的企圖——筑紫箏是被漆黑長刀斬斷的。而漆黑長刀乃是黑暗的聖物,被斬斷的筑紫箏上必然殘留著黑暗的氣息。
忽然,埃德加的腳步停了。他睜開眼睛,疾步走向了剛才韋慎之翻找的地方,細細檢視起石柱下有沒有埋著任何未被髮掘的東西。韋慎之見狀便知自己的符沒有出錯,遂在後面出聲調笑道:
“叫你還懷疑我?”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埃德加笑罵了一句,伸出手扶住了那塊石柱,“筑紫箏應該在下面埋著。只是……埋得似乎挺深,也無怪乎你沒發現。”
韋慎之表示這個時候就該讓專業的來。他先示意埃德加退後,然後又抽出一張符,唸了幾句口訣。口訣完畢,他張開手指,那道符籙便自動貼在了石柱上,重如千斤的巨石頓時便得輕了許多,兩人趕緊上前將之搬開。
就這樣重複了幾下,地上已經呈現了一個深坑。在最後一塊斷石被移開後,赫然是一把被砍斷為兩截的箏!
埃德加感知了一下,表示這的確就是筑紫箏,韋慎之就趕緊用符咒把周圍都復原了。趁著夜裡巡遊的工作人員還沒來,兩人抱著筑紫箏趕緊跑路,一路趕回了韋司